人生处处修罗场上

你的灵魂很老，约有几千岁。

纵使容貌姣好，但那双悲悯世人的眼硬生生压下去几分少女俏丽。

阿泽是你游历世间捡来的乞儿，那时他饿得只剩一口气，被他摸脏衣袍的官家一脚踹飞了他。

应是缘分，他痛的迷迷糊糊，双手在空中来回摆弄，最后扯住了你的衣裙。

“可怜。”

你没有在意衣裙被染黑的一角，倒是注意到他十指的指甲有些翻了盖，鲜血淋漓。

闹市间，人来人往。唯有你俯下身，握住了他的手。

“跟我走罢。”

一股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他忍不住抬头，即使是那般屈辱的姿态，他也想看看你的脸。

“我……我可以吗？”

你面庞柔和，眉眼间含着笑意时像画像上的观音。声音却沙哑低沉，似是毁了嗓子，嘲哳难听。

“有何不可。”

你眼含怜惜，原本相握的手意扶他起来，一半是黑，一半是白。

阿泽混混沌沌，只想着跟着你便是脱离苦海了吧？却丝毫未注意周围人群停滞，静谧可怕。

后来随你归了风雨岛，才惊觉他竟得到了神的垂怜。

风雨岛上的日子闲散轻松，除了几处需照顾的地方，剩下的便任其生长。

你自接他回来后，便闷在风雨殿。偶尔唤他，也不过是修行上的提点，甚少说其他话。

原来神也有沉闷寡言的啊，阿泽一边排水，一边拭汗想着，想着想着竟是笑了出来。

阿泽平日古灵精怪的，脑子里不少好玩的事，因此风雨岛上的小仙都爱找他闲聊。

“阿泽，阿泽，你在笑什么呀？”

梨花仙咬着手指，一副不解的看着阿泽，一身淡白衣裙衬得她窈窕又天真。

“没什么。”

阿泽立马敛了笑容，自顾自的排水。心里暗想，梨花仙不够朋友，上次他拍神马屁的事都叫她抖出去了，弄的他很没面子。

“哎，阿泽你真小气，我上次可是帮你呢，岛主虽然平日不苟言笑，但上次听了你拍的马屁，竟笑了好久呢。”

梨花仙嘟嘴，不满的跺脚道。怀中几枝梨花随着她的动作也配合的落下几片嫩白的花瓣。

“胡说!我听灯童子说，岛主并未笑，甚至还问了我近来修行，要不是我勤奋，说不准此刻都被岛主厌弃赶出去了!”

阿泽小孩子气的大声反驳道，排水弄得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土壤在手心粘腻腻。

有了，阿泽坏笑的慢慢靠近梨花仙。这厮最爱干净，若是他给她裙子、脸上抹几下，嘿嘿……

梨花仙哪里不知阿泽坏的程度，吓的连忙揪起地里赖着的梨花枝，转身就跑。

阿泽好歹也是修行过的，虽大本事没有，但小的法术运用灵活，熟练之程度连你也难得赞赏了一句人才。

于是，原本便多雨水的风雨岛又多了一只梨花仙悲愤下的几捧泪珠。

当天，阿泽被罚跪在风雨殿，跪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皮糙肉厚。

但他看到，高座上你以手撑头，静静思索的样子，就一阵心焦、后悔。

他不该逞一时之快的，那梨花仙何时不能收拾，他却偏偏撞在你一年来心情最差的一天惹事。

“你出岛去吧。”

神说。

阿泽猛地抬起头，他这是被抛弃了吗？明明神也曾对他露出笑容，夸赞他修行，为何……突然不要他了呢？

他眼眶泛红，却死死咬住唇不叫眼泪落下，只用一双哀求的眸子看着你。

你哑然失笑，之前还肆无忌惮追着梨花仙满处跑的少年，只因一句话又变得这么可怜，还真是可爱。

“并非赶你走，想来你也能感知体内的变化，修行既有瓶颈，何不如去历练长进。”

阿泽立马喜笑颜开，欢喜的忘了自己还在罚跪中，只高兴的拉着灯童子转。

可怜灯童子那点灯油都叫他甩到地上去了，你失笑挥手又将灯油复原，否则灯童子那蔫坏的性子还指不定怎么给阿泽使绊子。

阿泽欢喜过了，又开始伤怀了。他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风雨岛，刚才的欢喜不过是你并未想赶他走。

青鸾姑姑安慰他，风雨岛与人间岁月流逝不同，即使在人间游历个几百年，也不过风雨岛一年。

“我还是不想去，万一此去归来，岛主忘了我该怎么办？”

阿泽闷闷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怀念初来岛上的日子，那时候你常常看他在花丛中玩耍，教导他法术。

可后来，等他能独当一面，有了几分能力后，你便再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都说神爱世人，可好短暂。

贪恋是嗔痴，是劣根，是最不堪的欲望。这种渴望他注定永远不可言明与你听。

青鸾咯咯笑了，笑声清脆宛如歌唱。

“岛主是神，虽神的岁月漫长，但神的记性大多好得很，实在不安心的话，姑姑在岛主耳边日夜念叨着你，可好？”

阿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含着眼泪收拾包袱了。

离去那天，你赠予他一柄长缨，离刀尖下的一寸镌刻着它的名字，木兮。

阿泽珍重的摸着长缨，几乎爱不释手，人间都说一寸长一寸强，想来你也是想让他变强的吧？

你摸了摸他的头，目光依旧慈爱。而阿泽低下头，乖巧的蹭了蹭你的手，眼底却是一片孺慕之情。

梨花仙私下里很够意思的送了他一卷禁忌法术，说是赔礼道歉的。

灯童子郑重给了他一滴灯油，说是可救凡人一命，效果堪比那难求的破仙丹，他这话咬牙切齿的很。

青鸾赠了他一根掉毛期的羽毛，问到用处时，青鸾支支吾吾说是个装饰物，啥用也没有，好看就完了。

梨花枝们蹦蹦跳跳送他几瓣梨花，阿泽笑盈盈的接了，放置在胸口。

他想时刻提醒自己，他的家在风雨岛，他所恋慕之人在风雨岛。

……

只是，为什么他归来时，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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