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子因为疫情失业,如今已经在家待了近三个月。
面无表情打开冰箱,单手打开一罐可乐,“幸好是单身啊……”
她这样庆幸的想着,要是有家室的女人,恐怕这三个月中起码有一大半时间都要挨公婆的骂。
这不,隔壁又传来老太婆的咒骂声,这次甚至有了碰撞声。
“真是的,不要把女人当赚钱养家的工具看待啊。”鹤子抓了抓一团糟的头发,有些不满的踹上不断有声响的墙壁。
隔壁的媳妇阿年和鹤子平时私交还算不错,但与鹤子不同的是,她总在隐忍,藏着身上被家暴的伤痕。
鹤子曾经多次劝阿年去报警,阿年都是一言不发摇着头,一来二去,鹤子也就懒得管这档子闲事了。
隔壁的阿年急促短暂的尖叫了一声,鹤子坐在沙发上喝着可乐陷入沉思。
鹤子听到隔壁的门被剧烈的甩上,随即是阿年无助的哭泣声和拍门声。
“妈,你开开门,我一定会找到工作的!孩子也离不开我啊,妈!”
鹤子打开了门,直直走向阿年,阿年卑微的样子她不是没见过,可如今……简直是卑微到极点了。
阿年抬起头,从头上流下的鲜血糊满了整张脸,一双大眼睛看到鹤子那一刻溢满泪水。
“先跟我进屋吧,等你妈消气了再说。”鹤子忍住嘴里的脏话,先拉起了阿年。
阿年指尖接触鹤子时不由得身子颤栗了一下,鹤子握紧她的手,就要拉她进屋。
鹤子瘫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着。
“你打算怎么办,疫情期间的工作很难找,你那婆婆每月没个五千可打发不了。”
阿年苦笑低垂着头,“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这样给她当牛做马,钱的话……我想……养小鬼增加财运。”
鹤子惊诧的灭了烟,低吼着:“你疯了?!那种邪门的东西也敢碰,你不许去!”
“鹤子……”阿年咬着嘴唇,眼泪啪啪往下掉。
“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生活的压力已经快把我逼疯了!如果再失去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鹤子沉默了一会儿,她最见不得阿年掉眼泪。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阿年擦了擦眼泪,腼腆的笑着。
“我不去,那你哪来的钱去买小鬼啊?”鹤子没好气的白了阿年一眼。
阿年肿着眼,破涕为笑。
“哭的难看死了。”鹤子嘴上这样说着,手下却是轻柔帮阿年擦着泪痕。
阿年找的巷道很幽暗、窄小,每次仅能让一个人通过,鹤子胆大,走在前面,阿年拽着鹤子的衣角小心的迈着步子。
鹤子皱眉紧盯着悬挂两个大红灯笼的人家,大红灯笼不似一般的红,而更像是暗处里的诱惑红。
门口还扎着两个纸人,是所谓的童男童女吗?脸蛋上粗糙的糊上圆圆的红纸,倒是纸人的眼睛引起鹤子的注意。
会动的眼珠。
阿年不安的拽紧鹤子的衣角,她明显也注意到了这间屋子的不对劲。
“呵,这点胆儿。”鹤子嗤笑阿年的小动作。
里面大厅不过坐着一个怪里怪气的老人家,但看他桌上刚倒的三杯茶,像是已经知道鹤子她们的到来。
鹤子不是当事人,于是等在大厅喝茶,等着阿年结束。
请小鬼还算顺利,不过阿年的表情怪怪的,走起路来左高右低,脸上也有一种诡异的慈爱。
阿年莫名其妙的发达,财源滚滚。
鹤子却隐隐感到不安。
直到那天夜晚,阿年疯狂敲打着鹤子的门。
鹤子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怎么了,有钱人……”
鹤子的开玩笑话被眼前一幕硬生生噎住,手指僵硬的指着阿年的肩膀。
那是怎样的一只小鬼呢?
青紫的皮肤,黝黑没有一点眼白的大眼睛,这点和阿年很像,唇一直是扬起诡异的弧度,小手还在撕扯着阿年的头发。
“鹤子,我错了……我不该财迷心窍!它……差点害死了我的孩子!”阿年恐慌的双眼四处乱望,很有神经病的前兆,长指甲陷入鹤子手臂上的皮肤,流出一条长血线。
鹤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即甩甩头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先进来说。”
阿年带着哭腔,咬着唇摇头,“不行,我不能再害你……”
“鹤子,这卡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的孩子……往后就拜托你照顾。”
鹤子没有接卡,而是冷冰冰的注视着小鬼,“它把你逼到这份上?托孤我可不接受,你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吧。”
阿年难以置信的看着鹤子。
“既然你不愿意进来,我们就去找老头说这件事,总归我不接受你的托孤。”鹤子说着回房间麻利的换好衣服。
重新回到老头的家,老头明显也被阿年肩头的小鬼吓到了。
阿年坐下讲述道:“刚开始,一切都还好,它很依赖我,我也疼爱它,经常给它供奉鲜血,我身上的财运越来越好,干什么都赚钱,直到后来……我女儿从学校回来,它突然发狂,在我肩膀上跳来跳去……”
“晚上……我睡不着,起来打算喝口水,结果看到我女儿的门虚掩着,灯倒是关了,等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它掐着我女儿的脖子!我女儿抽搐着身子,嘴里吐着白沫,我立马就要拉开它,可它冲我吼叫……”
“好不容易,我将它扯到我的房间,我以为……我阻止了它,它就能就此罢手,但第二天,我发现了我婆婆的尸体,血淋淋的挂在我房门口,眼睛还死死瞪着我……”
老头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然后坐下长叹一声,“是我的错,为了多走点销量,没告诉你这行的规矩。”
阿年眨着泛着水雾的眼睛,有些迷茫的样子。
索性老头也没卖关子,手里的烟斗也放下了。
“养小鬼其实和养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它们本身就是未出生的次胎,但小鬼们嫉妒心极强,一旦养了,家中就再难容得下自己的孩子,所以,养小鬼都是些年轻或年老者。”
“你这次,大概就是犯了这一点,一般遇到你这种情况,小鬼都是要立即强制遣送封罐的。”
老头混浊的眼睛看了看小鬼,手中的烟斗又端起来抽,就是有点颤抖。
鹤子捏了一下阿年的手,“那老先生现在就遣送封罐吧。”
阿年附和的点头,眼眸中透着急切。
老头叹了一口气,“要是我有这样的本事,何至于和你二位多说,我只真恨不得立刻拿下这害人的东西。”
阿年颓废的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没希望了,我只能死了……”
小鬼桀桀的笑着,张开大口一口咬在阿年耳垂上。
老头大惊失色,“已经开始直接吸血了吗?”
阿年老实的点点头。
老头又开始巴巴抽着烟,时不时瞅一下阿年肩膀上的小鬼,小鬼冲老头呲牙咧嘴。
“这已经不只是你个人的问题了……我先暂时将它封在罐子里,你们赶紧去找棵老槐树,树龄越大越好,埋的深点……应该能镇住它。”
老头说完,将烟斗放回后腰处,苍老的手抓起小鬼就往茶壶里塞。
鹤子不敢耽误,接过茶壶,直接拉起阿年就跑,“我记得小区就有一棵老槐树!”
但一切就是那么凑巧。
物业砍伐了那棵树,美曰其名要增加停车位,连带着一片草坪也消失了。
阿年跪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笑容带着无奈。
“鹤子,这次,是真的要麻烦你照顾我女儿了。”
阿年良久没听到鹤子的回话,只听到一阵诡异的咀嚼声。
她慌乱的回头,瞬间瞳孔收缩,鹤子……在吃小鬼!
她最后竟然只能看到小鬼的头颅在鹤子嘴里消失。
鹤子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肚皮上面连青筋都可见,阿年连碰都不敢碰,生怕突然爆炸。
“鹤子,你没事吧?”阿年的声音带着慌张和颤音,她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能减轻鹤子肚子膨胀的速度。
如果是鹤子变小鬼的话,也许自己可以接受被吃掉,阿年悲哀的想着。
如果自己早一天和那没用的丈夫离婚,摆脱婆婆对自己的控制,抢回女儿的抚养权,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懦弱胆怯造成的,鹤子是被自己牵连的,阿年没再垂泪,而是第一次坚强的守护着鹤子。
鹤子浑身上下冷汗直出,明明是烈日当头,但在鹤子身侧的阿年却只觉身体冰冷,甚至几百米处物业的人也都穿上外套开始干活。
鹤子的肚皮渐渐瘪下……在阿年看不到的角度,鹤子眼眸里闪过一抹绿光。
看着阿年惊喜的眼眸,鹤子轻缓的站起身,“没事了,我们回家吧。”向还在跪坐着的阿年伸出手。
同样的伸出手,同样的相握,这一次,阿年再没有颤栗,而是充满自信阳光的反握鹤子的手。
‘我们回家吧。’
以爱之名的虐打,终将反噬自身。
以爱之名的纵容,终将害人害己。
我爱你,所以会用尽世间一切温柔对待你;我爱你,所以会默默守护你;我爱你,所以你活着就好,哪怕最后你的身边、你的脑海没有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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