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慢板·养精蓄锐（七）

林语情绪虽然激动，到底还是记着在场的还有几个“外人”，一直死憋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怎奈何林深实在是喜不自胜，自打林语进门眼泪就没见着要停的势头，林语被自家老爹的情绪感染，水雾在眼睛里不停地打转儿，几乎到了不仰头就要憋不住的地步。

林语实在不希望自己在朋友们面前太过失态，但这种场面要是仰头看天那也太不合适了。于是只好借着抬手给林深擦眼泪的机会狠眨两下眼，顺便给最近的白泽递了个泪水模糊的眼神——

我不知道说啥，你不是和我爹挺熟的嘛？快来帮忙解个围！

即便隔着林语红彤彤的眼眶和模糊的眼泪，白泽还是福至心灵一般领悟到了林语的意思。看出老朋友尴尬了，他也不拖延，赶快上前劝解：

“林叔，咱先别哭了吧？林语回来这不是高兴的事儿吗？怎么还掉眼泪了？您看您这一哭，我们也都跟着想哭了。”

任晴天和萧南离仗着离得比较远又没人注意她俩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话儿说的不错，可别人倒是都感动的眼眶发红，就白泽一个眼珠子里没见着水光的。

你看，你现在这赔笑陪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是是是，不哭了不哭了。也对，当着你们这么多孩子的面儿，老脸还得要啊。”

白泽这一打岔，林深也就破涕为笑了，还拉着林语的手招呼大家都坐下。

虽然知道林校长不过是自我调侃，另外的三个“旁人”却都有点儿僵硬——

不是，林叔，您这话说的，我们还坐什么啊？都走得了！

父子叙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要稍微客气一会儿，讲明白前因后果。

要不然白泽让萧南离和任晴天跟过来干嘛？

和自己组一排电灯泡好给这场感人肺腑的重逢时刻打高光吗？

“任丫头也来啦，别站着快坐！”

林深擦净了眼泪，重新找回了平静，他这才腾出注意力来发现门边站着的两个姑娘。

又看见萧南离，林校长仔细辨认了两眼却是发现不认识的。

“小泽啊，这位是？”

他下意识的转头就去询问白泽。

不怪林深问错了人——实在是这段时间里，白泽老是在他面前晃悠，而自家儿子却是刚才才见第一面，并且是个失忆版的。要问问题，林深更习惯问白泽，也会不由自主的觉得白泽更靠谱。

“这个您可得问林语了。”

白泽自觉的不想抢了林语的风头，微笑着指了指林语。

“爸，她是阿……萧南离，是我的……恩人。”

林语一张嘴险些又喊了“阿离”，赶忙改口之后又把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之前车上打的腹稿竟是全不知忘到哪里去了。

“叔叔您好。”

只要不在没精神协会，萧南离对长辈的态度还是相当有礼貌的，再加上她的医馆平日里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长辈相处，还算是有一定的经验。

“林叔，这段时间一直是萧南离在收留林语。”

林语一句“恩人”说的模糊，白泽非常及时体贴的在旁补充了一句。

“啊，原来是你帮了我们家小语吗？那可真得感谢你啊！能把林语完完整整的给我送回来，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知晓了萧南离的这层身份，林深激动不已。林语能平安无恙确实多亏萧南离的帮助，这份恩情不小，林深作为林语的父亲，不论如何都是要承的。

“不用客气林叔叔，林语也帮了我很多忙。”

萧南离连忙摆手，一边说还一边低下头去，一副十分不好意的样子。

实际上她心里暗暗地有点儿羞愧——林语是她救的不假，可导致他的记忆到现在还难以恢复的元凶也是她。面对林深毫不掩饰的真诚谢意，萧南离不由得感到几分受之有愧。

“嗨，客气的是你啊。我听小泽说了林语……他这情况，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提到林语失忆这件事上，林深到底还是没能把那两个有些残忍的字说出口。这事儿不常见，谁能想到有一天还能让自己遇上电视剧里的情节？

还是那种比较狗血的情节！

“没有，林语真的帮了我不少忙。”

萧南离觉得自己这没有客气的成分，真的就是实话实说——林语的到来给她带来了不少改变，说是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也是好的改变、是开云见日的那种打破。

“林叔，我们今天来也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林语失忆的事情。”

眼看林深和萧南离就要进入“谢谢你”和“不用谢”的车轱辘话来回说模式，白泽赶紧打断循环插入严肃话题。

听到失忆这两个字林深的表情还是僵了一下，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面对这个事实，饶是谁也不会希望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啥也不记得不是。

但林深也知道，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万万没法逃避。他握紧林语的手叹了口气，再怎么痛心也只能问一句：

“去医院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

这次是任晴天帮林语回答了这个问题。

“来之前就看过了，嗯……医生说是头部撞击导致的失忆，具体发生了什么林语自己记不起来了。不过还好，医生检查之后说没有其他的问题，不用担心脑震荡什么的。”

这是他们这帮人在没精神协会就对好的口供了，任晴天早就背的滚瓜烂熟，林语不方便开口，她很乐意代劳。

“这样啊，没别的事儿就好。”

宝贝儿子除了失忆，身上没有别的问题也算是个好消息。林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依旧不甘心的追问了身边的林语一句：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伤的也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

林语低下头，不敢直视林深的眼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声道：

“……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不记得就算了。”

林深拍着自家儿子的手安慰，又不死心的把目光转向萧南离，满眼都是询问：

“那萧姑娘你见到林语的时候……”

“很抱歉我也不清楚。”

萧南离摇摇头，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隐瞒着：

“我见到林语的时候他已经失忆了，我没发现他身边有旁人，也没发现什么外伤。”

这其实不全是说谎——萧南离发现林语的时候林语当然是有外伤的，不过一看就知道那是林语自己浑浑噩噩在外面游荡而造成的伤口，不重，也就是擦擦碰碰的级别，想必不能当作研究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线索。林语究竟是因为什么失忆的、怎么失忆的、失忆后为什么还失踪了，并且还自己一个人稀里糊涂的跑到萧南离家门口的？这些到现在也是不解之谜。

那些零零散散的线索——譬如什么“幽梦”、什么“毁灭”力量的反噬等等，都是打死不能和林校长说的。所以当林校长问起相关的问题，一堆人只能装模作样，整整齐齐的摇头表示一问三不知。

看林校长愁容满面的模样，几人再怎么于心不忍也只能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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