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伍（十三）

“你想说什么？”

知道林语的来意不仅仅是来给他这个没吃晚饭的可怜人送温暖之后，白泽草草两口把面包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

“说吧，我听着。”

他知道同伴们最近对他的意见都挺大的，所以也不指望林语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甩手把面包包装袋甩到床头的小柜子上，翻身直接躺平，一副“你随便骂，我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说呢？还能是什么事儿啊！”

林语对着床上像条咸鱼一样躺平的白泽啧了一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

“还不是今天你和泠欢颜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也该去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她吧？”

“我没怎么想。”

白泽侧过身回避了林语的视线，闷声闷气的说：

“我只是不想再和她吵架，闹来闹去怪烦心的。”

“你还知道烦？最烦人的就是你！”

林语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伸手掰着白泽的肩膀把他的脸调转回来。

“明明是你一直在闹腾！明天早上你赶紧好好去给泠欢颜道个歉听见没有？还说不想吵架？这事儿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这样拒绝交流搞冷战难道就比吵架好了？”

白泽没有回应林语，他的头虽然转了回来，却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你到底是闹的哪门子别扭？”

此情此景，让林语深感泠欢颜所说的“白泽的性格从小就别扭”这点确实没错。

之前相处不深没有体会，现在他可是体会到了，白泽平时看着挺正常挺理智的一个人，可要是闹起别扭来，那却是意想不到的难搞——

脾气固执就不说了，重点是你都想不到他闹别扭的点在哪里。

“你说说你，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明明是你说不希望我们刚聚到一起就因为幽梦的事情人心涣散才隐瞒了幽梦的事情，现在呢？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还说自己不怕咱们人心不齐呢，你最近干的这些事儿，哪一项有利于凝聚人心了？”

白泽不说话，林语就在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冲着他耳朵数落他的不是。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我们这只队伍的核心来着，现在看来你是祸害才对，整个队里最麻烦的就属你了！”

“林语。”

不知道这番话里的哪个词刺激到了白泽，总之他终于是脱离的装木头的状态，开口叫了一声林语的名字。

白泽的声音气势很弱，不像是生气了，反倒隐隐约约带有几分委屈。听起来不像是要反驳他，而只是想请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似的。

“嗯，干嘛？”

林语也从这话里听出一点儿不对味儿来，忙不迭的收起语句中的愤懑放软了声音。

白泽没有马上接他的话，他躲开林语投来的目光，又偏过头去悄悄叹了一口气。

“坏了坏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林语一时间有点儿慌，心说自己真的不是块儿能劝人的料子。白泽最近的情绪一波接一波的表现出异常，搞得林语都有点儿神经质了，生怕自己某句话说重了再给白泽刺激出个好歹的。

“我不是这个队伍的核心。”

就在林语满心慌乱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弥补一下的时候，白泽幽幽地开口了。

“啊？”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刚回过神来的林语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白泽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们不用太在意我。”

白泽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这两次的预知梦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的意思你们也知道，我——”

“你等会儿！”

白泽说道一半儿，林语打断了他。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

林语的嘴唇扭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把心里那个不吉利的词给说出口。

“我不是说要自我牺牲。”

白泽看一眼就知道林语想说的是什么，见林语张口结舌，毫无心理负担的就帮他说了出来。

“行行，那就好，你继续说，你到底是想干嘛？”

听白泽亲口保证不会自我牺牲，林语松了一口气。他挥挥手示意白泽继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泽，想要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我说了，你们不要太在意我。”

白泽的声音不大，表情却非常之认真：

“预知梦里已经给出了警示，我是个隐患，你们还是疏远我一些比较好。我说真的，我离你们越远，你们就越安全。”

“闭嘴吧，你知道这不可能。”

林语也板起脸，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白泽的提议。

“你是我们的伙伴，我们不可能远离你。再说了，你关心我们，我们也一样挂心你。要我们为了回避风险而置你于不顾？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都是要和幽梦死拼的人，我们没那么胆小。”

“这不是你们怕不怕的问题！”

白泽有些着急了，他提高嗓音反驳林语：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但是这关乎……”

“关乎大局，关乎幽梦、关乎很多人的安危——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林语打断白泽，把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那又怎样？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信物梦境师，到时候对决幽梦也有你一份。”

“我……”

白泽语塞了，他几乎想要将“我就怕到时候没有我的一份”这句话说出口，但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滚回了肚子里。

这种话，叫他怎么说啊？

“你看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眼看白泽语塞。林语以为自己已经稍微少说服他了，拍着白泽的肩膀笑起来。

“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要面对幽梦的，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干嘛？你看，你现在不是挺高好的吗？我还真就不明白了，我一个失忆的都不怕自己会拖队伍后腿，你这种高手怕个什么劲儿啊？”

“不能这么算，林语，‘命运’的预言一直很准确。”

白泽推开林语的手摇摇头，对他的说辞表示出不敢苟同的态度。

“我是很认真的，林语，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多提防我一些。”

“我也是很认真的，白泽，这根本不可能。”

林语丝毫不肯示弱，他收敛笑意，正色道：

“我不管你到底在预知梦里得到了什么启示，我只知道，你的事情，我管定了，我们都管定了！”

“看到命运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吗？不然你还预知个什么劲？”

“再说了，那什么预知梦看着模棱两可的，你那个解读还不一定就对呢。”

我的解读不对谁的解读对啊？你的吗？你这家伙会解读预知梦吗？就在这儿瞎说。

白泽心里吐槽了两句，明面上却没再反驳什么。

“行吧，随你。”

他不再和林语争论，抬手拉起被子，翻身侧躺背对林语道：

“睡吧，不早了。”

“哎，你明天记得跟泠欢颜道歉。”

林语还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再度出声要求。

“再说吧。”

自己的心思没有和林语说通，白泽还是有点儿心烦意乱，对于林语的要求，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

“必须去！这事儿没商量。”

林语推了白泽一把，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

“你要是不去，信不信我拎着你去说完这句对不起？”

“信信信，我去行了吧？”

白泽把自己团成一团缩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催促道：

“快关灯，你不困啊？”

“说话算话啊。”

得到白泽的承诺后，林语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啪的一下关上了灯。

“你还真睡这儿啊？”

黑暗中传来林语钻进被窝里的窸窸窣窣声，背对他的白泽总有种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错觉。很久不和人同寝的他一时间还真有点儿别扭。

“哈？不然呢？床都铺好了，你还想让我搬回去不成？”

一听这话林语炸毛了，愤愤的嚷道：

“亏我还给你送夜宵过来，白泽你还是不是兄弟？！”

“睡吧，晚安。”

白泽也发觉这话说的不妥，道了句晚安就赶紧闭上嘴不再出声。

“嘿，你等会儿，给我说清楚再睡！”

……

“白泽！白泽？”

……

“喂，说话！别装了，哪有人这么快就睡着的？”

……

“我TM……”

“行吧，晚安。”

很快，梦境师协会的夜晚又变得静悄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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