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忆4

她知道，有一些事还是无法被压下来的……

自从从外面回来之后，父王传令见了她和苏珊娜。父王制造的声音造物已经足够集中一个新的王国了，而他却另有野心——他那颗被埋藏在皮囊之下的狂野之心，促使他拥有了一个新的目标：彻底掌控龙星。

他命人将苏珊娜带走了，至于她自己，又被关在了那个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的地牢之中。

她已经再次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惩罚——那些是父王的责罚，她懂的，一般都是自己做错了事才会……也许是一次行礼，也许是一次懦弱，又也许是在面对强敌时，内心闪过的一丝的恐惧……

在一次次的折磨下，她渐渐懂得了父王到底想要什么——她要无情的去完成一件遇见父王所想要的事，因为那是对的。

一根皮鞭，一点小小的嘉奖，就足以驯服野兽。而她，只需要一根皮鞭就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但她得到的消息绝对不止一根皮鞭那么简单，至少伊塔库亚不会这么善良地对她：挖眼珠，割舌头，砍手臂……反正她是深渊的凝造物，这些都不会导致她死亡，只是强烈的疼痛，每次都会让她晕厥。她必须忍着，否则会遭受到更残酷的折磨。

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一开始甚至不知道“死亡”是什么。苏珊娜，她除了会扮演导师角色外，还会扮演一个类似于贴身女仆的角色，至少，自己的饮食其余都是由她照顾。

圣灵族所谓神明成为自己的仆人，这种事，对于圣灵族而言，只能算是一种隐忍的痛。倘若不这样，与各族不太交好的他们会遭受深渊的伤害，反而，深渊让他们的生活安宁了不少。因为倚仗了深渊，族里的实力终于可以让他们在别的族面前抬起了头，他们不会再遭受其他种族的掠夺与抢杀，代价是要成为深渊的奴隶。

苏珊娜与其像父王那样把自己关在这个“家”中，倒是很乐意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夕阳逝去的黄昏中，在黄叶飘零的秋日里，在雪花消融的冰原上……她才知道了什么是“死亡”。

她的思想被长久的一股力量所禁锢，可偏偏在接触到这个词的时候，她莫名多思考了一下——若自己经历死亡，那会是什么情感呢？她见过垂暮老人的怅然若失，见过有人为了生命而不顾一切的疯狂，也见过有人在最后一刻选择释然……那自己呢？自己好像并没有对死亡产生恐惧……没有任何情感，就连悲伤都没有。自己仿佛——

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今日，阴暗的牢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束光照了进来，落在了尼德霍格的脸上。她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更是没有生出任何一丝希望的情愫，就是平淡，是一副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想的样子。

而这一次，推门进来的不是伊塔库亚，而是……

“父王……”

她努力扶住墙壁站起来，生锈的铁链在脚上哗啦啦作响，身上的皮肤已经洒满血渍，她身上的有些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疼痛早就让她麻木了。伊塔库亚这一次也算是轻了一些，自己只是被打伤，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这值得庆幸的，不过，她内心却并没有侥幸之情。

她僵硬地行礼，目光不由得在父王手上抓着的那个东西上停顿了一下。

是那只……狐狸？

她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情感的波动，而且特别复杂：激动兴奋，害怕恐惧交织在一起。这种情感刚刚涌起，额头上的标记又缓缓浮现，内心的情感被压了下去，又涨潮似的涌来，两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就在心中打斗，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冷汗直流。

“呜呜！呜！”

那只小狐狸似乎被割掉了舌头，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声响。狐狸明显奄奄一息，但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一亮，悬浮在空中的四肢迅速挣扎，即使自己被拎在半空中。

想回应他，不过尼德霍格怎么也抬不起那突然沉重的头，喉咙中发不出半个字音。

哗啦，一把银刀落在她的脚边。父王道：

“尼德霍格，做掉它，取出灵核。”

父王教过她杀戮——对她而言，那曾是最奢华的恩赐：父王肯手把手教自己。当然，父王也训练过她剖开猎物的尸体，取出想要的东西。每次她都会准确执行命令，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一秒捡起掉在地上的刀。

身体里有声音，在制止自己。

尼德霍格当然不知道白月狐族的灵核究竟是何等宝贝，特别是已经化过形的白月狐，灵核已经差不多拥有月亮的力量和充盈的源源不断暗神力……即使知道了，她也会犹豫，心中像是有声音在呐喊，她开始动摇，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动手，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服从命令。

父王语气更加严厉：“尼德霍格！”

额头上的记号更加明亮，心中一股力量又强大了不少，压过了另一股力量。那顽强不屈的力量也泄了气一般，放弃了挣扎。

她缓缓捡起了地上的刀，然后一把插入了狐狸的腹腔……接下来是滑动，撕开皮肉，无视那一瞬间的鲜血与哀嚎，她眼中只有命令和服从。至到从那剖开的腹部中取出一颗被鲜血浸染的石头，她抹了抹石头上的血，石头露出了一面洁白。

她将石头放在父王伸出的手中，顿时，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感情从迟钝的大脑中迸发，席卷而来。冰冷，无助，痛苦，有一种想要尖叫的欲望：那叫绝望。她自然是没有尖叫，感觉身体无力，一下子倒在地上，刀也滑落在一旁。

那狐狸的眼睛瞪地是如此之大，死不瞑目的样子她见多了，这一次，她感到了恐惧和痛苦。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她感觉身体彻底坠入了冰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目光再无任何星火，心中再无任何情愫。

绝望，一种深深的绝望萦绕着，心一抽一抽的痛，但很快，又麻木了。

“就是这个感觉。”父王一脸满意，把那血污玷染的尸体扔在一旁，一只手在她额前一点：

“永坠在绝望之中，就不会再感受到任何情感与美好……冷血，不，还需要再冷血一些。你还不够完美……我要彻底的像他们所有人证明，那些终究是我，我的……”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紧，他真的恨，恨自己那个所谓的“朋友”。

他要站在龙星之巅，他需要复仇来证明，复仇的方式正是：

血洗龙星。

尼德霍格已经不想多想了，感觉脑子比以往还要浑浊，昏沉得又想睡去。这一次，她没有做任何反抗，而是放任自己沉睡……

死亡……自己几时才能死亡？

这个是她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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