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性命,小婢女这回不假思索,生怕男人临时改了主意,看起来,他便是那样捉摸不定的人。
果不其下一秒,他悠悠道:“怎么,还不上来,是反悔了?”
“好,奴婢这就......”
“嗯?”
小婢女忙改口,“我......”她试探着。
“自称属下,吾不喜奴这个词,记得了?”
“是,属下谨记。”小婢女识相的从男人给自己留下的空隙间钻进了车厢。
男人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嘴角微微扬起,对车夫道:“走吧,专心赶路了。”
车夫扬起长鞭,清脆的打在马背上,车轱辘在曲折的小路上逐速驶远。
马车驶过了闹巷,穿过一条条长街,似乎驶的越来越快。
感觉已经行驶了好大一会,小婢女看着天色由明灿变作墨蓝,而男人也没有要停下歇歇脚的意思。
只是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时而又会睁眼来看看少年的情况。
她忽而感觉有一点焦灼,毕竟确如他所说,自己连他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却还信誓旦旦的说要追随他?
她侧过身来看了看男人,又小心翼翼撩起了侧窗帘子的一角,看着外边已经接近黑墨的暮色,她只得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控制着自己能在这无形的尴尬中显得自然。
心头噗通噗通的跳着,她还是调整了个姿态坐好,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布帘上的一朵刺绣花上。
对,这样就好。
安安静静的待着,至少,已经脱离了已知的危险了。
正当她几近忘却了身边的尴尬气氛时,男人明朗的声音贯入耳彻,“你很紧张?”
“啊?”小婢女被拉回神,连连道:“没有,公子......真的没有。”
“呵,到底是个小丫头,”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随性的掰弄着指甲,调笑道:“吾当你有多大的胆魄,说的跟真的一样,为吾所命、为吾谋事?”
说着,男人的脸庞便一忽靠了过来,轻吐的语气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呢?”
小婢女意识的便退着,边道:“只要是公子之命,属下......必定会竭尽所能,绝不......背叛。”
“绝不、背叛?”
男人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他微微眨了眨眼,双目微垂,短暂的思量,他退回了位置。
然复又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完全区别于在李府上的那套谦恭客气。
确确实实的摆脱掉了在所谓友人府中的客套,挥之而然的是眼前一观便知他处事老成的样子。
慵懒、且散漫。
“你叫什么?”男人轻瞥她一眼,淡淡的抖了抖衣角。
“属下......名唤苏漩。”
......
听得此话,男人捏着衣角的指头忽然略微的抖了一下,举动间有些许的迟缓。
小婢女寻思他可能会给自己起个什么别名,并未捕捉到他这一细微的神色。
她继续道:“属下自出生便喜在水边玩耍,父亲说我是命里缺水,便为我起了这个名字。”
“属下......属下......”
“改了吧,这个不好。”男人忽然开口,语气微凉。
“漩(璇)字,不好。”
“呃......?”小婢女终于反应过来,细观着男人的脸色,希望能找到些可以作为思量的筹码,却果然让她失望了。
恰如他所说,自己稀里糊涂便上了陌生人的车,根本就没有多一层考虑过。
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如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老狐狸。
风流倜傥的一套做派,慵懒散漫是习以为常的伪装,那她呢?该怎样才能扭转这个被动的局面......
“小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男人忽然出声,吓得小婢女暗下打了个激灵,忙应道:“公子,属下只是有点好奇,我们从正午已经赶了那么远的路,马儿不需要......歇会的吗?公子或许也饿了......属下也好去给公子找些吃的来......”
什么啊......!话都说的坑坑巴巴这理由能让他信服吗,小婢女背后微微直冒冷汗。
“你在害怕?”男人又问道,小婢女意识的回头看他,却发现他又换回了初始的那个姿势。
男人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胳膊正随性的放在腿部,不时的打着拍子,而双眼微垂着,根本就没有看过她。
他是会读心术吗!
“呵,读心术......这个词新鲜。”男人微微睁开眼,转头打量她,又道:“很好奇,是吗?”
小婢女有些语塞,她不知此时应该如何回答,男人毕竟不是一个好应付的角色。
“呵,吾确实不好应付呢,所以,你想好答案了吗?”男人向她挑眉,一脸意味深长,又不时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修长的手指在扳指的映衬下更显光洁。
垂目再观,好像他的身形也不错......
和着男人磁性的声音,小婢女有些许的心猿意马。
“回答吾。”男人察觉到她的心思,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只不过一瞬,语气中便有一丝不耐。
“是......属下很好奇。”
“呵——”男人轻笑了几声,道:“小丫头,吾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要跟吾一同走?”
“是......属下、是被家里人卖到李府的,又出卖了少公子,除投奔公子,属下再无去处。”
小婢女言辞灼灼,颇具情感,她只企盼男人不会临时改主意把她赶走才好。
男人听罢,没有什么面部表情,只伸手去试少年的体温,随后又帮他掩了掩身上盖着的披风。
良久,男人才慵懒的瞥了她一眼,哼笑一声,凉凉道:“好了,小丫头,收敛一点,你摆出这副惹人怜惜的小模样,没用。”
他忽而凑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想待在吾身边做事,就要学会‘缄口惜言’,那一套套的小心思就都给本座兜好了。”
“保不齐哪天你就会被本座给丢了呢。”
那意思不就是在警告自己不可窥测他的心思呗。
“是......属下明白。”小婢女不再敢暗自琢磨些什么,此刻唯有答‘是’。
男人满意的勾勾唇,又将头撑回原来的位置,合上双眸,淡淡道:“既然打定了主意留下,那这名姓自然是要改,说说,你中意何名?”
“公子......做主就好。”
男人微垂眸子,思绪了会,言道:“那便唤蝉若,如何?”
小婢女也大概明白了男人行事的风格,她没再犹豫,俯身便道:“蝉若......多谢主人赐名。”
“呵。”言语间,马车已然停了。
白衣男人慵懒的直起身子,轻笑道:“想不到这李家主还挺大方,遣来相送还是头良驹。”
他悠悠的立起身,未看小婢女,撩起帘子便下了车。
随后便在外边只道了两个字:“到了。”
小婢女忙机灵的随他下了车,却未想得映入眼的并非是屋宇楼阁、街肆串巷。
眼前是一汪蒸蒸冒着温热气息的泉池,池边百米内俨如春色。
一朵朵夏花争相开放,周围的树木就如赋予了重生之力,叶从枝头烬落,成灰后又迅速埋噬与地下,与树做着生命的互换。
不一会,一片片新绿的枝叶又冒出枝头,顶替着枯落下去的落尘。
身旁的林间,温泉的雾气中还扑朔着点点流萤,恰若繁星的倒影,朦胧中更添此处如梦似幻。
“哇——”小婢女不由得感叹出声,她试图用指尖去触碰萦绕在身前的星点,就如有好奇心的孩童一般,对新奇的事物有着一连串的疑问。
身处美好的景致中,没有了俗尘的牵制,小婢女瞬然忘了发生了什么,她兴奋道:“主人,这是哪里啊?”
男人抽了抽唇,顿了下,答道:“灵泉。”
随后便淡漠的走到一边,未言。
但见他伸出一只胳膊,摊开了掌心,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周围好似有灵气一般,全部都换作气流开始往他的手心聚合,慢慢的,手里好似有一个能量球之类的发光体,手心一个反转,灵力便如帷罩一般将泉池的边缘都笼罩在内。
小婢女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手也不禁捂住了欲张大的嘴。
莫非这世上真有移步换景之法,他当真是那修行者口中的仙人?
思绪着,男人已经走至她身边,“你想的没错,这些小伎俩吾确实会呢。”
“你认为,吾是人是妖呢?”男人弯弯勾起唇角,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
“主人这般光风霁月之辈,自然是仙人一路的。”
“仙人......呵,这个说法倒是有趣的很。”
男人仍是慵懒的迈着步子,轻笑着,神色不动如山,眼神里却是填着几丝悠远的怀念,却不知,是为何故。
“蝉若,若按你言,这六界里,到底何为善,何又为恶呢?”男人的唇角抿了抿,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但映入小婢女的却仍是那个轻描寡淡的神情,如若便是那个沉静着慵懒的姿态,不紧不慢,不喜不怒。
听闻此话,小婢女一头雾水,顿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发话。
男人看她一脸不知所云的模样,轻叹了口气,阖上了双眸。
呵。
他捂上了胸口,温热却又是酌凉的。以前总感觉自己心胸宽阔,甚是能装进整个天下,可笑此时却是被一堆忧愁所填满。
而且不知其名为何。
果然不是她,这里的感觉,便总是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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