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桃子面露难色。
我将白翎放在桌上,便搬了个凳子倚着墙坐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胳膊道:“这么晚了,哪还有糕点铺子开着门?你好歹也是要当皇后了,怎的像小孩子一般,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你怎的与郡主这样说话?虽说郡主待人和善,但也不能依着你如此顶撞,你这个样子,按宫规是要打板子的。”我替桃子解了围,这傻丫头却一副不领情的样子,我话音还未落,她便与徐长卿站在了一条线上,叉着腰对我怒目相视。
“得,算我多话,你爱去买你就赶紧去吧……”我冷哼一声,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却听桃子诺诺的对徐长卿应着:“郡主在此稍后,我这就带人出去寻那糕点铺子。”
门吱呀开了,又吱呀关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的徐长卿也已经坐起身子,看着我突然有些无奈道:“刚开始我还以为胡大人的这个贴身婢女是个伶俐的,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呆愣……”
我冷笑:“刚开始我也以为你是个性子温顺的,如今看来,你也只是在梵析面前才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胡大人说笑了,梵大人乃妖王,我在他面前自然是要乖巧谨慎些的,如今我既假冒郡主,必是要有些郡主骨子里该有的刁蛮,只不过这刁蛮是本性罢了,倒也不必刻意去装。”
我听她说的坦诚,丝毫没有奉迎讨好的意思,心中的戒心也放了几分,又问:“梵析究竟应承了你什么好处?仅百年修为,应还不至于让你甘心委身于一介凡人吧?”
徐长卿这次却是没有立刻回话,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沉默了许久,再开口话语中不觉多了一丝阴郁:“于胡大人而言百年修为自是没什么,所以便是拿着近五百年的修为去救一个凡人也不会感觉惋惜,但是于我而言,这百年修为便是天大的恩赐。”
她略一停顿,似是缓了一下心绪,这才又说:“落魍深处密林终日不见阳光,本就不适宜长卿草的生长,周围的姐妹们早就在数十年前这一小片树木长起之时就陆续消亡了,只剩我一株在辛苦的撑着,虽然熬出了些许灵性,却终不能与命运所抗衡,若没有梵大人赏的这副身体和百年修为,我便不知何时又会同它们一般枯萎凋零,化于尘土之中。”
她又叹了口气:“梵大人是我的恩人,他吩咐的,我便会尽全力去做到,委身于凡人又何妨,我也不过只是一棵草而已,这副身子是他赏的,我便用这身子去完成他交付的任务,也算是报恩了。”
我点点头,悲天悯人向来不是我的性子,也对她生不出什么同情之意,想了想又问:“你喜欢梵析?”
徐长卿未料到我突然问此,抬头怔怔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苦笑的摇头:“这落魍山中的女妖,有谁不喜欢梵大人呢?我自是也喜欢的,只是我知道,梵大人不是我可以高攀的,此番答应他前来,也是想要绝了自己这个念头……”
停了一会,她又转头看向我:“再者,整个落魍山都知道你喜欢梵大人,我便是为了我的小命也不敢对着梵大人抱有幻想。”
“你若顾及你的小命,就该老老实实闭嘴。”被一个不亲不疏的小妖揭了短,我心里顿觉不愉,口气陡然冷了几分,徐长卿见我样子,当下闭了嘴巴,身子也下意识往床里面缩了一缩,显然是还未摸准我的性子。
她不言语了,卧在桌子上的白翎便伸了个懒腰,瞅瞅徐长卿,又瞅瞅我,或是觉得桌子硌人,就一跃跳上床榻,在叠着的被子顶端坐下,打了个哈欠道:“我说祖奶奶,人家好歹也是来帮你的,你总是不给人家好脸色看是何理?你瞅瞅,好好的姑娘被你吓的,话都不敢说了。”
说着它又转头对徐长卿道:“放心,她不会把你怎样的,你惹了她也无妨,这不还有我呢,我护着你。”
徐长卿对他施以感激的一笑,再看向我还是带了些许怯意:“梵大人说你最喜欢与自己性子相像之人,还说胡大人嘴巴坏心却很软,即便我说错了,也不会伤我性命……”
她又拿梵析的话来堵我,我也是无法反驳,于是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不必刻意逢迎,既有白翎护着你,我日后不为难你便是。”
白翎又与她闲聊,或是两人都是自小孤寂,也都曾为了活着历尽艰辛,所以格外聊得来,这么一来一往便聊了近半个时辰。
桃子回来时,已经接近深夜,也不知她是去了哪里,竟真的弄回几包热乎的点心来,晚饭过去了半晌,几人也都饿了,我便招呼桃子一起坐下吃些。
吃的最多的当属徐长卿,或是刚化人身不久,还未曾吃得多少人间的美食,如今见了点心便如同小孩子见了糖糕一般,恨不得一把把全都塞进嘴巴里。
“郡主,你慢些吃,这里还有很多,要是不够吃,桃子的份也给你……”桃子忙递上一杯凉茶,又轻轻给她顺着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她家郡主给噎着了。
我用手撑着脑袋,再也看不下去她顶着我的脸做一副饿死鬼的样子,招呼了一声,便抱起白翎去了我的下人房。
次日天刚亮队伍又启程上路,如此接连过了几日,便是我与徐长卿身而为妖,都略感疲惫了,这才堪堪到了云都城下。
许是早有人回来通报了迎亲队伍回来的时日,此时街道两旁遍布了看热闹的百姓,见队伍进城便纷纷跪拜,声势好不隆重。
与这份隆重相当的便是之后繁琐的仪式,先前沈清淼大婚之时,我只是远远的看着,除却声势浩大以外也无其他感受,如今我和桃子作为郡主的贴身侍俾,却是要一直站在高台下候着的,待到礼成,随着徐长卿入了皇后所居的长乐宫,我俩早已倦怠极了。
再行过合卺礼,徐长卿挥手让我退下,便自去为钟硕宽衣。
她脸色没有丝毫不愉,甚至还带着几分蕴红,似是娇羞的颜色,见我盯着她,便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眼中决然乍现,再看向钟硕时却又被面上的欢喜湮灭。
躬身退步出来,我与桃子已经累的连吃饭的兴致都没了,匆匆嘱咐了几句守夜宫人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半夜时分白翎也从宫中溜达回来,似是心情有些郁郁,进屋就自顾自的蜷缩在了床角,我困得不行,也便未去理他。
因着我的身份只是个养狐狸的,侍奉徐长卿的任务便整个落到了桃子身上,闲来无事就同白翎将这蒙塔宫中的人路理了个清楚。
此时我才知原来这皇帝钟硕竟是个没娘的孩子。
第一日随徐长卿去拜见这宫中的牧太后之时,便觉那女人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儿媳态度过于冷淡,后才知原来这牧太后竟不是皇帝生母,而她虽被称呼太后,自己的亲儿子却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逍遥王爷,整日里看着别人的儿子过着至高无上的日子,心中自是不满的。
于是,徐长卿便白白的替钟硕承受了这份不满。
相对这份冷漠,另一个人假惺惺讨好的样子倒更叫人心生厌恶,这人便是为钟硕生了独子的宣贵妃 。
此二人已然招人不快,更别去提这满后宫的莺莺燕燕,整日里凑在一起吵的人不得安稳。
徐长卿便真如一国皇后这般,日日应付着这些形形色色的女人,开始还觉有趣,至于后来,便只是木然的看着一宫女人勾心斗角,连应付都懒得做了。
我与白翎闲逛回来,就见徐长卿正盘坐在榻上嗑瓜子,面前的小几上放着未吃完的半碗燕窝。
她抬眼看见我,挥挥手让婢子们出去,将桌上的燕窝往前推了一推,姗然笑道:“这个月第三次了,又换了东西,若这人知我吃了还不死,不知该作何感想?”
顿了顿她又道:“知我不喜有人尝毒,这次便更大胆了,竟直接用了鸩毒,他倒也不怕我心血来潮,拿银针试试。”
白翎从我怀中跃上桌子,围着燕窝转了两圈,又用鼻子嗅嗅,这才咂咂嘴:“的确是鸩毒,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燕窝……”
自徐长卿代替我成为皇后也已然过去一年时日,这一年内,饮食先后十几次被人动了手脚,先是一种服后会让人类似于病逝的药物,再后来几次,见徐长卿实在没什么损害,便直接用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次数多了,我们几人早已见怪不怪,却不知那下毒之人见到徐长卿屡屡不死,会不会更加陷入疯狂之中。
徐长卿抬眼瞅瞅白翎,这么许久的相处,两人已经熟识的无话不谈,她将燕窝端起来倒入地上的痰桶之中,继而娇笑:“白翎哥哥,你去瞧瞧是谁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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