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淼神色凄凄,似是这番话已经用了她全部力气,她又踉跄倒退几步,手扶上摇晃船杆才勉强稳住身子,寒风中灯笼摇曳的更加不稳,她咬咬牙还想再说什么,面色却陡然变的惊恐。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点点跳跃的火光,一簇簇越来越近。
“你快走,我父亲来了,快走……”
我未做任何动作,她便来推我:“你快走,我父亲会杀了你的……”
“他已经走不了了。”
嘈乱的脚步声已经临近,但听一声冷喝传来,吓的沈清淼浑身震颤,慌忙挡在我的身前,结结巴巴喊道:“父,父亲……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我不来,好让你跟着这个男人跑了?好让我们整个沈家都为你陪葬?”沈太师显然气急了,便是极力压制,声音中也带了浓重的怒气。
沈清淼声音又带了哭腔:“父亲,我不想当什么皇后,我不想嫁给皇表舅。”
沈太师更是气愤:“你不想嫁给他,你就想嫁给这个男人?淼儿,李贵妃的事情你还没受到教训吗?你这是想要让我们全族都受你株连吗?全族上下六百余口人的性命啊,你怎么忍心?”
沈清淼上扑通跪倒,带了些许乞求:“父亲,我求你放我走吧,我的母亲是他的表姐,他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表姐”沈太师已是竭力压制着怒火,冷哼道:“就算是皇上的亲姐姐,能抵得过这欺君之罪吗?淼儿,我看你就是被这男人迷了心,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今日,我定要为你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除掉这个祸端。”
沈太师招手,便有侍从上前拿我,沈清淼急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横开胳膊挡在我身前,喝道:“我看谁敢动手,想杀他你们先杀了我。”
沈太师平日里再沉稳,也已是被气的无可遏制,身子踉跄一下,哆哆嗦嗦指着沈清淼,厉声道:“如此没胆,还要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到底如何值得你这样袒护?沈清淼你是想要气死为父啊……好好好,你是小姐,他们不敢动手,青辰,你速去将他杀了,若这逆女敢阻拦,就给我打晕带回去。”
我这才注意到从他身后应声出来的男子,那男子当真生的与沈清淼无二,若非眉目中多了一些刚毅,乍一看,确实容易将两人混淆。
沈青辰只是片刻犹豫,面上不忍一闪而逝,待他缓步走来,腰间配剑已然出鞘,剑尖拖在地上锵锵作响,每一声响都如惊雷一般,惊得这个拦在我面前女子更加摇晃。
沈清淼摇头:“二哥,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清淼,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做这样的傻事?”沈青辰说着,脚步更近,望向我,眼中杀气毕现,如此只需再走几步,他手中长剑挥下,我便能身首异处。
先不说他此刻能否吓得住我,单看身前的沈清淼已然被吓个够呛,她猛的抬手从发间拔下簪子,抵在喉上,因的力道过大,瞬间鲜血便红了前襟。
“二哥,你敢杀他,我就死在你面前。”沈清淼嘶吼着,像极了山里护犊子的母狼,全然没了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沈青辰被她吓住,再也不敢上前半步,一向沉稳老练的沈太师更是气没喘匀直接昏了过去。
她却未去理会昏倒的父亲,依旧紧盯着面前的沈青辰,一字一字咬牙道:“二哥,把剑放下。”
沈青辰本就娇惯这个妹妹,如今看她这样,更是不忍,忙将剑收了回去,柔声宽慰:
“清淼……听话……我不杀他了,你快把簪子放下……你看,你都出血了……你不是最怕疼吗?听话,放下簪子,我让他走。”
见沈清淼不为所动,他又继续说道:“二哥的话你还不相信吗?从小到大,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听话,快把簪子放下……”
沈清淼却未如他所言将簪子放下,她缓缓转身,目光与我相对,那双眼已经肿得像个核桃,她惨然一笑:“看来我们真的无缘,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行……”
我依旧淡漠看着,不作回应,她便又近一步,轻轻点脚,我只觉丝丝凉意于唇间蔓延,夹杂着淡淡血腥,也只是瞬息,她翩然转身,唯美如蝶。
她道:“二哥,你若骗我,我便陪他去死。”
沈青辰自然不敢骗她,这妮子的脾性他再熟悉不过,完全便是说出就能做到的主,他狠狠瞪我一眼,带着众人紧跟而去,一时间幽冷河岸又只剩了我一人。
于刚刚沈清淼所做,我始终未懂,是什么样的情谊能让其为我如此,人世所谓爱情,果真能让人义无反顾,便是生命也可舍弃吗?
我想不通,便一直站着,直到灯笼熄了一盏,白翎悄声来至我的身前。
他面色亦是不好,低声问:“她要嫁人了,你伤心吗?”
我摇头:“我与她都是女人,她嫁人与我何干,又何谈伤心?”
“可是她喜欢你。”白翎有些不依不饶。
“我不喜欢她。”
白翎突然火了,声音提高几度:“你不喜欢她,所以就对她如此漠然,任由她伤心绝望,也不予理睬?你不喜欢她,所以便是她以命护你,也不加感动? 呵……你还真是无情”
他突然的气愤让我更加迷茫,如他所言,我便是应该心疼应该感动是吗?
白翎丢下我走了,头也不回,或许我的无情真的让他也感觉心寒。
我一人于街上溜达许久,回到客栈,白翎似是已经睡去,我轻推几下,他便朝里翻了身,不想搭理与我。
今夜不知为何难眠,脑中闪现的全是沈清淼浸血的前襟,决绝的惨笑,以及白翎口中的无情。
许久过去,我轻声起身,实在还想去见一见沈清淼弄个清楚,房门推开,便听角落声音传来:“这两日太师府招丫鬟。”
我脚下一顿,淡淡回应:“我知道了。”
已经凌晨,太师府里面寂静一片,我化作狐身,顺着沈清淼身上的气味寻去,至一窗边,见里面灯早已息了,屋内也没了动静,我便推开窗缝,悄然跃入。
月光透过纸窗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影子,沈清淼就斜卧在塌前睡着,月影之下,她睫毛轻颤,眼角似是还挂着着淡淡泪痕。
我轻轻来到她身侧坐下,安静的看她时不时会抽吸鼻子,下意识伸手,想去抚平她眉间的皱痕,毛茸茸的爪子碰触到她的脸,她被吓了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我想躲,已是来不及,她睁开眼,先是惊骇,片刻之后,便想伸手摸摸我的脑袋,却似乎又怕我会咬她,手指僵在半空迟迟犹豫。
我不动,她就又试探几次,见我没有敌意,便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低声问:“小狐狸,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似是意识到我无法回答于她,她便自嘲:“瞧我,都忘了你不会说话了,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他们都不懂我,小狐狸,你能听我说说话吗?”
只是,过了许久,她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最终叹了口气,将我缓缓放在地上:“小狐狸,你走吧。”
我便又从窗户跃出,几步蹿上墙头步入了夜色。
次日,我变换回女身,跪坐在太师府的大门外,胸前挂着牌子“卖身葬父”,草席下面是白翎变化的老人尸体。
我着实不想用这一招,被白翎占尽了便宜不说,日后我在落魍山中颜面又当何存?
白翎乐呵呵的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死人脸,满意的连连点头:“祖奶奶,你可不要小瞧我的法子,你要绣工没绣工,要厨艺没厨艺的,去应招丫鬟,指定是要被刷下来的,我给你想的这一出虽说不光彩,也只能做个粗使丫鬟,但你卖身契一签,准保能实打实的被招进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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