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秦桓常来看她。
他在那棵石榴树下摆了一张檀木桌案,案角一只凤栩栩如生,有时也带一壶酒,在雪影里同她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据说那日以后木薇公主亲自去和王爷澄清,王爷放了安阳侯,也把谢衍从大牢里捞了出来,并赐千金压惊,厚葬了谢知秋,还追封她为世子妃。总归谢知秋是个死人了,木薇也只能作罢。
这样也算是结束了,谢十一这样想,只是…
谢十一欲哭无泪地看着面前自斟自饮地欢快的世子,“既然事情都结束了,王爷也没有怪罪我,那殿下为何不放我走呢?”
莫非秦家兄弟都喜欢无缘无故地扣押良民?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兄弟会打洞。
秦桓微微一笑,半醉的眼凝望着她,像是落雪的夜空,有些清冷。带着叹息的笑意,弥散在风里。
“本来是要放你走的,可是…”
谢十一一听到这个“可是”就觉得头顶阴风阵阵。
“他要见你。”秦桓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样一句话,就好像在说今天落了雪,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她“他”是谁,可谢十一怎么会不明白,她早该猜到,既然她在这里,迟早会见到。
说不想念是假,说忘了也是假,毕竟夜里浮浮沉沉的梦,时常从思绪里飞出的念想,无一不是那个人的眉眼,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她并不想见他,也不能原谅他。即使他有万般无奈,即使那些情深意重或许是真的…
谢十一垂下头,盯着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就好像他与她之间的牵绊。
“殿下,我可以不见吗?”她做出最后的挣扎。
秦桓唇角一弯,“谢娘子欠我一条命,难道忘了吗?”
无耻,太无耻了!
这回谢十一是真的无话可说,一个没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下世子的祖宗。
秦桓走后,她一直坐在石榴树下,看着暮色一点一点地漫上来,晚霞映雪,然后绯色的霞光就黯淡了,月如钩。
华灯初上,是夜晚了。
终于有脚步声,踏雪而来,每一步都踏在谢十一的心上,她不必转头也晓得那人是谁。
难道她要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好久不见,或许这也算是久别重逢。她本以为自己不会那样镇定,可是一开口那声音平静地令她自己都吃惊。
“侯爷今日怎么有闲功夫见我了?”谢十一轻飘飘的说,素手轻挽,壶中的佳酿就盛满了两个酒盏。
秦昭定定地看着她,依旧是细柳一样的眉,杏核一样的眼,此时执杯轻笑,梨涡浅浅,只是那容颜疏冷的仿佛与他相隔千山万水。他心底漫过一阵苦涩,“你能回来救我,我很感激。”
“不必感激,事因我起,侯爷不怪罪我,我已经很庆幸了。”谢十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唔,世子府里的酒真是个好东西。
正欲再满上一盏,又听见秦昭幽幽地说,“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感激。”
谢十一无奈,还真是个执着的人啊,她晃了晃杯中的酒,很无耻地答道,“侯爷若是感激,不如多赠些金银。”
秦昭无语片刻,这丫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谢十一见他不说话,又饮了一盏酒,“侯爷如果舍不得金银,直接放我走也好。”
“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走的。”秦昭忽然凝视她的眼睛,谢十一心里一紧,完了,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低头望着酒盏里琥珀色的澄澈,轻声道,“我可以反悔吗?”
“啪”地一声,酒盏打翻在地,琥珀色的酒洒了满地,真是可惜了这好酒。
有人冷声道,“你能将泼出来的酒收进壶里?”
覆水难收,她怎么会不晓得,可是将水泼出去的,又何止是她?
谢十一讽刺一笑反问,“我不能,那侯爷就能吗?”
秦昭的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下去,他不再说话,谢十一也沉默着自斟自饮,这一招她最近同秦桓练的是炉火纯青。
酒意沁的夜色凉如水,好像所有说不出口的思念,忘不掉的从前,都付之东流。
若真的是那样,又何尝不好。
后来不知道何时他走了,谢十一也醉意朦胧,恍然间看见秦桓走过来,苦笑着说,“你们两个非要如此吗?”
她想说我也不想,奈何实在醉得厉害。
她也想留在他身边,她也知道自己还爱他,但是她不敢。她不是没有回头过的,可是结局是遍体鳞伤。
谢十一是知晓的他对她的情意大约是真的,他做这些或许真的有苦衷。可是,木薇对崔辙也是有情的,世子对谢知秋也是有情的。
她和他纠缠得太久,太深,覆水难收,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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