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狭长的地道里,静寂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谢十一也不晓得走了多远,手中的火折子就要燃尽了,终于看到了尽头的暗门。
暗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后是一方密室。
密室之中,竟有一席竹榻,室中陈设齐全,然而那凤尾森森的桌案,花梨木的家什,青纱明灯琉璃画屏,并不是北漠应有的陈设。
她忽然想起那些月下风里的幽幽笛声。
竹榻之上,端坐一人,神色自若,眉目与木薇有七八分相似,谢十一行礼道,“大王子殿下…”
耶利保金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少女,他记得初见她时,她在使者身后偷偷打量着他,眉眼动人。
“你为何在此?你家公子呢?”他的声音不似耶利可汗那般粗犷,温和的像是那茕茕一盏孤灯的柔光。
谢十一此时顾不上回答,只是说,“殿下快跟我走,我救你出去。”
耶利保金轻笑,笑容里有些无奈,“我若是能出去,便不会在这里了。”
“他们为何不杀你,反而关在此处?”
“或许是想用我来要挟我阿妹。姑娘既然来了,不妨坐下喝杯茶,莫要冲动丢了性命。”
谢十一不知,而耶利是晓得的,只要他走出这门一步,那人就会杀了她的。她或许能躲过,但他不愿赌,之前也有人来救他,只是早已成为那人的刀下亡魂。
他也不知她为何来这里,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或许是她家公子派她来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担心她,若是那人不耐烦了,会不会直接杀掉她。若真是那样…
容不得他再想下去,竹榻后的琉璃彩画屏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耶利保金心里一凉,刚想起身,只听那人惊讶的声音,“十一?你为何在此处?”
谢十一闻声而望,借着青纱灯的光看清那人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萧翊?你不是在玉城?”
耶利保金没想到他们是旧识,震惊之余,竟莫名松了口气,索性靠在竹榻之上,在一旁看谢十一二人。
萧翊也没想到谢十一会出现在这里,权衡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实情,“是三师兄…他说让我帮他一个忙。”
谢十一回想起初见崔辙的时候。
她初到山上时一身的伤,师父只让萧翊照顾她,待到她伤愈,萧翊才带她去见师兄们。
山上弟子本就不常见这样的漂亮姑娘,更何况一听是新到山上的师妹,都纷纷围过来。而那时,唯有崔辙,一身水色长袍立在众人之外,腰间一枚玉笛,淡金色的流苏飘在风里。
他的眉目不似萧翊那般带着少年的潇洒清秀,也不似秦昭那样懒洋洋的俊朗,只是似水一样的温润柔和,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如水一般的男子。
萧翊说那是三师兄时,他对她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里,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他是那样温和,无论对谁都那样温和,不像个江湖人,倒像是一个书生。
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在众人之外,对一切都淡如水。
在山上他从未吹过那玉笛,谢十一也曾问起过,他微微一笑不答,她也不再问过,渐渐就忘了。
玉笛静默太久,或许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可以为之歌一曲的人。
“三师兄和耶利二王子做了个交易,他说,他要带一个人走。”萧翊的话让谢十一回过神,她忙质问他,“那你为何帮他?”
“兵变必会让你和安阳侯身陷险境,我来是想救你。”萧翊急急地解释,“原本已经和北漠说好把你们绑了带回来的,谁知你们竟然跑了,可是如今你怎么回来了?秦昭没和你一起?”
谢十一只觉得头大,“秦昭去卢令城搬救兵去了,我是和公主回来的,公主要先救她兄长。”
耶利保金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我阿妹在城里?”
“公主殿下晨时去了金帐,我出来时尚未回去。”
谢十一刚说完,忽然有什么念头要破土而出,风里的笛音似乎又响在耳边,篝火旁公主的神色,秦昭在她耳边轻声说的故事…她想起刚刚萧翊说的话。
他说,他要带走一个人。
他想带走谁?他能够带走谁?
谢十一忽然问萧翊,“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守吗?”
“城中兵甲不多,多数都在金帐和城门,大约没什么人,只我一个,就算有也…”
“你愿意信我吗?”她望着萧翊,灯下的眉眼覆了影,神色认真。
“那三师兄…”萧翊很是犹豫,如今他也不知谁对谁错。
“战火一旦重燃,苦的是百姓。你若是帮我,或许还救得了三师兄。”
“好,我带你们出去。”萧翊点点头,又转头看向耶利保金,“那么殿下你…”
耶利保金何其聪明,早已知道他要什么,微微一笑,提笔在一页书卷后写下字据,“我同意与郑议和。”
既然三人已经达成一致,他们便不再耽误,顺着谢十一来时的暗道出了这院子,只是,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城里都是塔拉和耶利保京的人,耶利保金失踪他们一定会搜查,而出城更是不易。
萧翊犹豫再三,说道,“我知道三师兄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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