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佳是被吵醒的。
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盯着天花板大脑放空了十几秒,才想起来已经搬了家。
这是新住处,搬来有一段时间了,还是没能适应。
隔音效果很差,楼上的那对夫妻又在吵架,男人的怒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相互交错,掺杂着孩子的哭泣声,像跳动的音符卡在嗓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卫佳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利落的戴上耳机,直到传来的音乐把外界的噪音完全隔离,卫佳才缓缓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时后背硌的难受,卫佳从身子下摸出了一只耳机,另一只还在耳朵上挂着,音乐已经停了,手机也关机了,卫佳取下耳机,揉了揉疼痛的耳朵。
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空气里都泛着潮湿,带着几份压抑,没由来的心烦。
房间里安静的诡异,卫佳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把充电宝塞到包里,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天空阴沉的厉害,黑压压的一片盖在头顶,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穿过一道长廊,一个杂物堆,就到了一个楼梯口,旁边是个麻将馆,烟味潮味汗臭味汇在一起,飘在楼梯里和杂物堆的恶臭碰撞,让人忍不住的想吐。
“这女人啊,不打就是不长记性,非得治理一下才听话。”男人的声音粗犷雄厚,带着教育的口气从麻将馆里传来。
卫佳辨出了这个声音,是楼上的那家住户。
“那可不,昨天嫂子叫的多惨啊,我可是在六楼都听到了。”一个男人笑着打趣。
“他娘的不听话,还妄想爬到老子头上,不给点惩罚能行吗?这女人啊,要么在床上修理,要么在床下治理,这才听话。”
“是,是,哥说的有理。”
“哎,胡了,胡了。”
“……”
卫佳烦躁的戴上耳机,这才想起来手机关机了,她拉起黑色的卫衣帽子盖在头上,松松垮垮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单肩背着包就从容的走到了雨里。
江临七中高二五班,开学都一个多月了,班里六十多个人基本上都认识的差不多了,这是文科班,女生比男生多了一倍,她们都各自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了自己的小团体。
卫佳是两周前转来的,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也不愿和别人说话,更是懒得交流。
一个班里总会有一两个不合群的人,一种被称为高冷不近人情,一种被称为异类格格不入。
卫佳属于前者,她长的漂亮,有种清冷美人系的感觉,不苟言笑,眼皮总是懒懒的垂着,眸子里有种厌世的感觉。
这份容貌放在校园里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自然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甚至有人在帖子上打赌一个星期内把她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打回原形,并放狠话追到她,结果一周后卫佳只是看着他轻飘飘开口问:“你谁?”
青春期男生的自尊心被踩到了脚底,得不到便毁掉是最好的办法,男生想尽办法查到了卫佳的家庭情况,便开始大肆宣扬:“卫佳她妈在外面乱搞,听说她爸后来知道了她妈不干净离婚了,你们说她妈都不干净,那她呢?”
无趣的生活总需要一些调味剂来消磨时光,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片骚乱,不消半日,几乎人人都知道了高二五班那个转学生不干净。
对此,卫佳不做任何解释,也懒得计较别人探究打量自己的目光,她一身疏离冷漠的坐在后排,戴着耳机听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别人议论的不是她。
可在旁人看来,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相当于变相的承认,同性对于同性的恶意好像更大,一些看不惯卫佳的女生更是肆无忌惮的夸张造谣,以此来证明她有多么不堪,脸长得再好有什么用,照样是个不自爱的垃圾。
卫佳走进教室就听见了张雯雯和几个女生在议论,按照往常,她都懒得搭理她们,甚至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她们,或许是今天天空阴沉的古怪,又或许是烦躁的厉害,卫佳站在门口拍着身上的雨珠,冷冷地听着她们的议论。
张雯雯似乎也察觉到了氛围有些奇怪,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卫佳,脸上不过闪现了几秒的惊慌就快速调整过来,一点也没有被正主逮住的尴尬,反而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满脸都写着‘‘我说的不对吗’’。
高二五班大多都是一些乖学生,但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刺头,他们有时甚至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每天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张雯雯就属于这种,她从一开始就瞧不起卫佳,认为她只会装,表面一副高冷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博得异性的关注,尤其是看到自己追了一学期的男生也把目光停留在卫佳身上,简直气愤到极点。
不可否认的是,诋毁往往是最好的催化剂,它能满足你一切的罪恶感,不过是动动嘴皮就能让一个人深处漩涡,又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张雯雯认为自己也没说错啊。
卫佳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闷声走到自己的座位,果然就看到张雯雯一脸自得的样子,‘‘神气什么,骨子里就是……”
‘‘啊!’’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锐的惨叫,卫佳扬了扬手里的水杯,看着她那落魄的样子冷声开口,带了几份威胁和警告:“嘴巴不干净,我不介意帮你洗洗。”
“卫佳,你大爷的,是不是找死!”张雯雯抹了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的开口,丝毫顾不得平日的形象就往卫佳身上扑,周围的人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滚!”卫佳没好气的开口,她皱了皱眉,嫌弃的把刚才泼过水的杯子扔在身后的垃圾桶,然后慢悠悠坐到位上,把手机充上电开始听歌,散漫的态度仿佛刚才泼水的不是她。
一场无厘头的闹剧在张雯雯的叫骂声中结束。
心头郁结着一口恶气,怎么也散不去,卫佳烦的厉害,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烦,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却又避无可避。
教室里闷热的厉害,卫佳皱了皱眉,蜷缩着趴在桌角听着音乐,随着音乐节拍她缓慢闭上了眼睛,困意一瞬来袭。
迷迷糊糊中卫佳觉得有人碰了自己一下,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也没在意,直到又被戳了几下,卫佳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偏偏戳的还很有频率,卫佳的睡意被弄醒了大半,这种情况,不是恶作剧就是有意为之。
卫佳强忍着怒火从桌上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一只纤细的手僵在半空,手的主人面露难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戳下去,对上卫佳的眼神的时候明显雀跃了一瞬,继而又觉得抱歉,躲避着目光低着头开口:“对不起啊,只是政治老师刚才催着要作业,班里就你没交了,吵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啊。”
她的态度过于友好,又一脸的真切诚恳,卫佳的怒气只能憋在心里,她看了一眼女生手里拿的试卷,然后从桌肚里找出一模一样的递给她。
“不好意思,你继续睡吧。”她讪讪的开口,脸上写满了愧疚。
卫佳被她弄的也没了睡意,她起身去上厕所。
文科班都汇聚在三四层楼,所以女厕的人总是排着长队,卫佳宁愿绕两层楼多跑一段路,也不想在那等。
“哎呀,烦死了,每次政治作业都这么多,我真是服了,根本写不完。”一个女生站在洗手台前拨弄着头发抱怨。
她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卫佳想忽略都难。
“啊,是吗?”另一个女生漫不经心着应和。
“咱们不是同一个政治老师吗,怎么,他给我们班留作业不给你们班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的声音很尖,尤其是叫起来的时穿透力特别强,刺的耳膜难受。
“哦,对,好像留了,我忘了,我让别人帮我写来着。”
“谁啊,这么好?”
“就我们班政治课代表江以呗,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帮我糊弄一下,她就答应了,就上次咱们体育课上喝的水还是她买的的呢,有这么一个听话跑腿的干嘛不用。”
“啊啊啊,好烦呐,能不能下次让她也帮帮我。”
“行啊!”
一阵飘渺的笑声在空中越散越远,然后化为平静。
卫佳从厕所隔间里出来,走到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刚才的对话,随即便若无其事的低头洗手。
高二课业比高一重了不少,晚自习结束时已经九点了,学校没有要求强制性的住宿,所以不少离家近的同学还是回家,不过有一个要求是回家必须要家长来接,所以每到自习结束校门口就聚集了不少家长。
临近自习结束的时候雨突然下大了,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卫佳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这雨,下的人心烦。
下课铃声一响起,所有人都急着往外冲,卫佳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她不急,她要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校门口的门卫大爷也懈怠了,才能打个马虎眼子出去,毕竟,她也从不指望有人来接她。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今天晚上特别黑,卫佳站在走廊望着雨,思索着跑回去身上湿透的可能性,她家离学校并不远,就是学校附近的一栋居民楼,平常的路程也就十分钟左右,就算跑的再快,看这大雨的形势,怕是也会淋成落汤鸡。
卫佳戴上帽子,正准备往雨里冲,一道细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同学,我这有一把多余的伞。”
还没等卫佳分辨出刚才是否有人和自己说话时,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就从身后递到面前。
卫佳回头看着身后的人,认出了江以,她也是第一次看清了江以的长相。
她长的并不算高,很瘦,有点黑,一头泛黄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扎着最普通的马尾辫,看着有点营良不良,蓝色的校服洗的发白,袖口被蹭出了毛边,纤细的手握着伞。
江以被盯的有点不自在,她眼神乱飘,声音弱弱的开口解释:“我就住在学校,很方便的,这把伞你拿着用吧!”
沉默真的很致命,空气中都发酵着尴尬,江以一只手揉搓着衣角,有点局促。
“不……”卫佳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伞就被塞进了手里,无意间触碰到了江以冰凉的手指,她下意识的蜷缩一下。
“我还有事,先走了。”江以说完就冲进了雨里。
卫佳看着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又看了看手里的伞。
有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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