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烈日正晒,我坐在躺椅上,阿娜达给我遮了块帕子,我一手抓着盘里的糕点往嘴里送。
“殿下,这匹怎么样?”
几个宫廷御马师从马厩里挑了又挑,牵了又牵,不是毛发不好就是蹄子太钝,野的那两匹且不敢给我试。
“可是喂过了?怎如此瘦弱,这宫里的马儿今年一个比一个瘦。”
“回殿下,这不是西北在打仗,好久没送好马进宫了。”
我叹了口气,只得闭上眼睛。
脸上的帕子却被慢慢掀开,身侧一阵清香的凉风,我拍开那双手。
“阿娜达,别闹。”
她未说话,我只当不理,待那笑声轻轻的送至耳边,卷的小耳垂一阵痒痒。
“嘿!”我扑上去。
他一把抱起我,放到那马上
“我方才试过了,许适合你。”他坐在我身后,两手紧握马鞭。
“这马…倒是比我那匹还要亮,毛发也更漂亮。”
我欢喜的,待皇兄带着我跑了几圈,身下的温顺又不失蹄力。
“喜欢?”
我忙点头,“喜欢,它叫什么?”
“你取一个吧。”皇兄的头发在风中扬散,紧贴在我的脸庞。
“荔枝,叫它荔枝。”
下头几个人听见了都笑起来。
“这算什么名字。”
我坏笑的,四祥走上前来整理他的头发。
“陛下不懂了?小殿下这是想吃荔枝了,馋嘴。”
我笑着,他方缓来,“知道了,待一入夏有了便叫人给你先送来。”
“嘻嘻。”
晚间用了晚膳我陪同皇兄走在启祥宫外的路上。
“真是越来越暖和了。”
他挥挥衣袖,“从前我们也是这样走在母后宫门外,你每每都会送我去书院温习。”
“可不是嘛,父皇抽你们几个问的紧,你每每学到深夜才睡。”
“所以,你总把自己喜欢吃的给我送来。”
“因为我知道等你不忙了,就会给我吃好多好吃的。”
他停下脚“就到这吧,你且回去休息,我还有一堆事要做。”
“近日怎么这么忙?今儿我还听说太尉那个门徒本也没那么逾越,被中丞府的给告了,不过百姓可是最受苦的,近来朝廷贪污枉法之事越来越多,我每每出宫总听得人们哀怨。”
他神情有些忧患,“可不是,不过这邱元被我重用,他不想露出什么马脚,我故意疏离太尉,也想看看这二人,究竟谁可以久用。”
“不过,倒也有开心的事,近来我在准备建一支侍卫队,还把翰林院和各大才子院给修缮了,文武要双并。”
“真的!?那那个秦淮?”
他露出笑颜,“已收进宫来用了,他确实是个奇才,我打算让他受训,以其为伍立的这支侍衣卫分两拨,一来保护宫廷安危,二专为我收集官员贪污罪状。”
“恭喜,这是好事。”
他背过手,看向墙头那只麻雀,“还是要有能人阿。”
他看向我,“你不是一直对江湖上的事很有兴趣?那些打算投仕的可有?”
“没有交好的,不过…认识嘛倒是有。”
“哦?”他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
—
夜里我翻来覆去,今儿刻意让她们服侍我早睡,想来现在外面还有人在晃。
我偷爬起来,将被子叠出个褶皱,偷偷唤来阿娜达。
“从后门走!”
阿娜达近来受了我的教导,对轻功有些掌握,不想这平常人数年学会的,她竟不费朝夕,这北境人就是能干啊。
我们偷溜出内宫,牵过了自己的马,门卫见我拿着令牌便也放出去了。
“殿下你慢点!”
我一路狂奔,街上的月满楼还开着,多少香客等着进去,我想起了萧逸云。
江边的灯笼也亮了,追衣姑娘应该在那吧。
“吁~”
我下马,阿娜达追上来,望着四周空洞的山林。
“这是哪啊殿下,我从未来过。”
我走进院子,里面漆黑一片,心下有些沉寂,站了一会儿欲转身。
“稀客呀。”上方传来声音。
可不嘛,这四面的屋顶上就坐落着那双燕,屋里的灯唰的亮了起来。
我看见江映才的身影,他盘腿坐在里面,轻轻丢了一颗棋子出来,冲破窗户,滑过我的肩膀。
“进来坐吧。”
那屋门便敞开了,林霖跳下来。
“是来找我的吗美人?”他
“对我们殿下放尊重点!”阿娜达用弯匕拍开他的手。
“嘶!,殿下?”
“咳咳。”我挪动脚步,走向屋里头。
…
江映才给我添了茶,我细细打量着里头的敞亮,草席上一些矮柜,屋外左右是双燕的房间,那萧逸云…
“他不在。”江映才便如此说了一句,仿佛看穿我的心思。
“了不得了了不得,堂堂桾烟公主竟来到我们这小偏僻。”林霖坐近儿了瞧我。
“竟叫你如此意外?”
“那是,毕竟能和公主有交情,来日若是得空将我林霖带进宫去瞧瞧呀。”
“哪有那么容易,皇宫又大又闷。”阿娜达坐一旁嘟囔。
我有些诧异的,她也已经腻了吗,那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也未曾腻了。
“没见识过,不如让我见识见识。”
我笑笑,“好啊,那我带你去咯。”
他正襟危坐,“真的?”
“你可以做我皇兄的侍衣卫,这可是他正在挑选的精顶侍卫,这样不就日日待在皇宫里了。”
他撇撇嘴,“罢了吧,我可以没有做官的心。”
我放下茶杯,“你们…难道都没有抱负?”
“抱负?我们洋洋洒洒活着就好了,抱负一定要去朝廷才能实现?何况…”林霖看了眼门外坐着的贺禾。
“某人犯了事,好不容易安生些又整日被人追杀了。”
**四子的敌友无畏是那几个宿敌,他们东躲西藏,这些年的老本也快吃没了,现下该是为吃饭担忧了。
“锅盖都快揭不开了,还潇洒。”我摇头看向江映才。
他抿了口茶,“你若是为这事来,恐得不了好,尚无这个心思,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劝说没来的那位,他可是朝廷奉命三百两黄银要脑袋的人,这层层隔阂可是消不清的。”
我一愣,竟有这事。
“哎小公主,听说你和亲的那位夫君死了,你就不怕世人非议你。”
我冷哼,“怕什么,有何好非议的,我宋桾烟行的正坐的端又没亏心事,我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无非是日日以泪洗面或是张牙舞爪的一个遗寡罢了。”
林霖略错愕的欣赏我这番话。
“倒是个真性情!好,我林霖敬你一杯。”他掏出酒壶往茶碗里倒。
“也好,半夜睡不着,讨个酒喝。”
“来,这位小丫头是?”
“阿娜达。”阿娜达捧着碗,爽气的干掉。
“好!”
几鍾下来,我也有些失了神色。
坐在里头与林霖一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宫里的女人不臭脚吗?”
他猎奇的不解,“那你皇兄可不是有罪受了。”
“哈哈哈…”
他哈了一口气,闷完了最后一碗,“左不过你就是缺个给你挡话柄的,简单!你再招个驸马作夫君不就好了,比如我。”他坏笑。
我的脸有些微红的倒在了桌上。
砰—
一阵猛烈的撞门声将我惊醒,顺着那双熟悉的靴子看去,这脸也有些熟悉,竟还披着蓑衣。
萧逸云…
“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江映才邪魅的笑着。
我看向他手里握着剑不知从哪回来,似乎心情不佳不知是不是为被人追杀的事,脸上还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瞥了我,转身走向内屋,我眯着眼瞧,似是通透的。
“你出宫,不怕回去的?”
我摆手,“今晚出来就做好了不回去的准备。”也不知是酒撞熊胆。
“可好,就在我们这合计一晚呗,虽寒酸了点但还是可以的。”
“我…”我环视四周,看见贺禾还坐在外头,起身走了出去。
“喂,还给你剑!”
他站起来,接过那把七星剑,我每日都擦拭着,可珍视了。
“真的给我?”
“不要?”
他忙抱进怀里,“要。”
“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是宿敌不少,光我拿着它招摇就有多少人想跟我比试,害人不浅,哪天被仇家找上了,还不如还你呢。”
我可禁不起这个折腾。
他摩挲着那剑,“是我欠你了,那你…”
“我有什么要不到,再找好剑就是了。”
“多谢,我贺禾是个仗义的人,来日你需要什么,就当是我还你,一句话必当出面。”
“也罢,不想被连累而已,要不我还真是舍不得。”
他开始愧疚的讨好起来,“你今晚睡哪,睡我屋吧,我睡外头的磨盘…”
话未落,就听得里头一声碎器落地。
“谁的帕子湿了?”
贺禾一激灵,唰的冲了进去。
“我的!”
林霖啧啧的摇头,“你看看,硬是被人伤的做了杀人犯,也要拽着一块帕子死不放手,痴情男儿活受罪啊。”
萧逸云走到屋外,他定身看着我,我便与他干瞪着眼。
江映才笑着站起来,“这样吧,宋姑娘就睡在逸云屋里头,在那里宽敞,阿娜达睡外头的塌卧上,与我一间,凡事好照应。”
我闷了酒意有些稳不住脚了,扶着额头,“就随你们安排吧。”
江映才笑道:“哪敢,公主亲临是尔等荣幸。”
“哎你还没告诉我那宫里的娘娘是不是每夜都要洗浴。”
…
我昏沉着被阿娜达扶进去,用粗麻布洗了脸方褪去外衫躺下。
“殿下,我就在外间那头,离得近,有什么事叫我。”
待她走后,我微微喝了点冷水方清醒起来。
“不对啊!”我坐起来,正躺在一小绣锦被子的床上屋里头月光透进窗户,有书桌和一些简单的用物。
孤男寡女怎可睡一个屋,这明明是让我和阿娜达睡一屋能解决的事,江映才这是看准了我和萧逸云有过节,看好戏呢。
只见这个沉闷的家伙抱臂靠在墙边。
“我…你。”
他闭着眼,听我支支吾吾的。
“谁让你喝多了回不去那阔绰的豪殿。”
吃了个当头响,不喝了不喝了,以后再不这么喝了。
“上次,是你送我回去的吧。”
他未回,只是闭着眼。
我欲感无趣的站起来,他以为我要走出去似,挪动了下身子。
“不是我,还有谁能背起那么重的猪。”
“你说我是猪!?我有那么重么!”我跳起来,“说话可要小心些,你莫非不知道我的腰身可是出了名的细,怎么吃都不长肉。”
“哦?可惜就是沉。”
我气急了,在地上转来转去,最后憋下那股气躺了上去。
“不气不气,委身于他人屋檐下,方以和为贵。”
我甚至能感到那家伙的嘴角在扬起。脱下软甲,走到我的床边。
“你做什么!?”
“睡觉。”
他甩开衣服,躺了下来,我反身趴着。
“席上可冷?”
“那你下来,把床给我睡?”
“不要,你一个大男人,应该让着我。”
“北境冷吗。”他淡淡道。
应当是听说了我出嫁北境的事,一向内敛的他竟主动找起了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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