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劫.白头

湖畔凉亭，他愣愣出神，女子踏步青云，停留在他面前，许久未言。

“你在想什么？”男子低沉的嗓音响彻在耳畔。

“公子长得甚是好看，像极了我的一位朋友，不由得多瞧了些。”她望着男子，淡然一笑。

他恍惚，她沉默，犹如那年初见，浅笑言谈。

“夜九卿，你准备好了吗？”

男子并未说话，她偏过头，勾唇一笑，“说来也是可笑，三世了，兜兜转转，我总能在情窦初开时遇见你，夜九卿，你就是我的劫，躲不过，避不了。我只能去迎，为此，就算是粉身碎骨，魂归故里，我亦心甘情愿。”

她垂了垂眸，眼角泛起了泪，苦涩笑之。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男子身上的香气煞是好闻，她有一时的错愕，一瞬间，跌落入温暖的怀抱。

她靠在他怀中，脑子一片空白，凉薄的唇附在嘴角，呼吸有一丝凌乱，她瞪大了双眼，想要开口说话，他趁虚而入，舌尖同她纠缠。

直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开，他才离去，双臂却依旧死死的抱住她，“凰夙，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男子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和恐慌，她不明所以，默然的看着他。

“夜九卿，你后悔过吗？”她轻推开他，质问。

“未曾。”他垂下眸，伸手握住她，一根一根镶嵌进指缝，十指相扣。

“我只后悔，没有同你共同面对。”

“回家吧，我娶你。”

她仰着头，正对上男子的双眸，似水柔情，深邃无波，她心头一颤，别开了眼，却是反握住男子的手，嫣然一笑，“好，回家。”

大婚当日，她再着红袍，望着仙鹤上负手而立的男子频频出神。

他不爱穿红衣，素日都是平淡无奇的白色相称，可一身喜服的他，依旧让人惊艳。

这是第三次大婚了，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是何时遇见的他，又是何时为他心动。

婚事筹备得紧，虽时日无多，但该有的繁荣礼节一样不曾少，仙鹤鸣叫，迎亲队伍随后而至，他从仙鹤羽翼上踏下，立足于白云之上，停留在灵鹿前。

透过血色的轻纱，他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坐于轿内，男子勾了勾唇，面色柔和。

仙帝立于旁侧，看向了灵鹿上的女子，颇为恍惚。他脚步轻移，眉头一皱，“这万年，你去了何处，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于魔界数万年，我施了数不尽的孟婆汤，凡人数十年的感情都是如此不堪，更何况位居高位的你？仙帝，你对我，可曾还有过情？”

她为情所困，本以为终于用尽万年时光淡忘。

可如今再见，那颗心，却再次为他跳动。

孟婆闭上了眼，唇角满是苦涩。

往事就像一根根利刃，刺入心脏，痛得她喘不过气。

她为游魂布了一碗又一碗的汤，可她从不知孟婆汤，是何滋味。

苦守万年，她竟从未想过喝下。

孟婆闭上了眼，泪落之际，大雪遍布了六界，附上了银霜。

仙帝猛的转头，心脏一颤，手指微凉。

夜九卿伸开长臂，将凰夙搂于怀中。

大婚仪式，持续了一整日。

是夜，红烛秋光，他撑开幔帐，指尖轻绘着女子如画的容颜。她抬起头，与之对视，屋内满天都是她爱的红，眼前的男子，是她爱了万年的人，不，不止万年。只是，她并不知，他亦是。

他低下头，附上了她的唇，腰际束带散开，身子不着半缕，烛光万丈，一瞬熄灭。

一夜缠绵，俱是情缘。

两界友和，转瞬之间，已过千年。

夜九卿脱离仙界，得以神籍。

千年间，神界盛开了第二株曼珠沙华，是以夜九卿凰夙之子，夜氏殁之。

皎洁的月光下，凰夙只身一人侧身坐在灵鹿脊上，跨过六界，去往九州。

边境上，结界显露，她眯了眯眸子，衣袖翻转，破空而入。

九州，乃六界之巅，无人可触及。

灵鹿旋绕于空中，最终落于皇城。

“宫主，你回来了？”

凰夙轻点头，眸色冰冷，“他可好些了？”

婢女面色蓦然一变，匍匐在地，身子不自主的颤抖，“宫主……在你走后千年，公子不知怎的消失不见了。”

“整个九州城白大人都找遍了，却没有丝毫踪迹……”

女子转过身，推开面前的房门，偌大的阁楼，空无一人。

婢女不敢出声，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公子对于宫主来说，很是重要，否则当年，宫主也不会压制自身修为去往六界，寻求术法。

陈年往事，凰夙也是近年才忆起。

她招来了灵鹿，再次离开了九州。还未到达边境，她便落入男子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充斥在周身。

“你怎的来这了？殁之想你了，同我回去。”

凰夙抬起头，没有说话，灵力运转，她透过神魂，看到了夜九卿的种种过往。

一场大战，六界九州分裂，男子身受重伤，为她所救。

他二人，本有婚约，却因他身子之事，迟迟未成，直至百年后，他几乎没了生机，她只得破入六界，寻求轮回转生之术。

术法未寻回，却遭受反噬，落入魔界，认识了夜九卿。

前尘旧梦，她一概不知。

“阿夜，是你。”

她的话，没有丝毫疑问。

男子愣住，没有承认，亦没有反驳。

高山之巅，孟婆撑着骨伞，望着灵鹿上的两人，突然笑了。

她与凰夙，认识了上万年，她们两人，情路坎坷，如今，她幸福，她倒也安心。

飘雪落下，寒风刺骨，腰际被人环住。

雪女蓦然回神，灵力挥出，男子侧身躲开，握住了她的手，细嫩光滑，不似那日的褶皱。

“梦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两人乘坐灵鹿归去六界，“孟婆说，三生石一毁，你我之间，便形同陌路。”灵鹿上，男子扣住女子的腰身，声音有些沉闷。

凰夙闭上眼，点了点头。

三生石之事，她亦是知晓。

当初地狱边境被毁之，她带走了三生石。

三生石同她相生万年，她不可能会摧毁。

反之，一怒之下，边境覆灭，忘川河水永无止境，淹没了整个魔界。

她知道她爱夜九卿，若三生石毁了，她的余生，也毁了，她并非傻子。

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耳旁呼啸的风声，河畔的流水声，寂静安然。

她闭目，依偎在夜九卿怀中，唇角微勾，“阿夜…”

他睁开眼，低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十指相扣，他吻了吻她的鬓角，发尾变白，不过稍许，便白了满头。

“原来，不止万年。”

她不解的抬头，看见他的满头白发，竟是落了泪，他拥她入怀，不舍放开。

“凰夙，我爱你。”

男子的声音，低沉，她并未听清，缠绕的发丝盘旋，她轻抚小腹，沉沉的睡去。

他浅笑，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女子，闭上了眸。

你等我几生，我还你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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