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吹拂,轻轻摇晃着树枝,发出婆娑的声响,树叶在空中飞舞盘旋,清冷的月光从天际倾洒而下,一片寂寥。
此时的南羽山上笼罩着沉重悲伤的气息,在灵堂之内,苏墨染看到师傅的牌位时,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痛苦与悲伤让他几欲崩溃,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
他本是羞于面对师傅的,因为他曾离自己的杀师仇人那样近,却仍是没有得手,后来他甚至心软了,甚至认为是师傅他咎由自取,但如果不是师傅将他带回南羽山,哪还有今天的他呢?
“师傅,徒儿不孝。”苏墨染跪在师傅的牌位前,轻声喃喃地道,随后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
他迈出灵堂,眼角还微微泛着红,他抬起袖子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继续朝前走去,一路走着,一路流泪,泪水顺着他的衣衫,渗透到了他的皮肤中,留下一些浅浅的湿痕。
终于,他也不知他是如何晃晃悠悠的走到前殿的,望着不远处的亭中还点着灯,他觉着有些不太寻常,平日里到了这个时辰,弟子们都该歇下了,门规也禁止弟子晚间出现在他们的院外,因而他觉得很是奇怪。
苏墨染刚要走过去,便听到亭中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女孩子的娇笑声,他的身体微微顿住,是湫雪师妹的声音,这么晚她还没休息吗?
他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过去瞧瞧,于是他便迈步向亭中走去。
此刻,冷湫雪正站在凉亭中的石桌旁,那桌上放着几个木质的盒子,而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苏墨染认得他,苍垣山掌门的爱徒——林玄。
“师妹,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苏墨染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谁知冷湫雪闻声却紧张起来,忙将那些小盒子挡在衣袖下,生怕被苏墨染看到,她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就是睡不着。”
苏墨染见冷湫雪的表情有异,忙拨开冷湫雪的衣袖,取出一个盒子,疑惑道:“师妹,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这盒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没…没什么的,师兄你别……”冷湫雪慌慌张张地开口阻拦,可话还没说完便已看见苏墨染打开了盒盖。
一只遍布血红斑点的蛊虫在盒中蠕动着,它身形极小,身上还附着着粘液,看着十分骇人。
苏墨染看清楚盒子中的东西后,眉头一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寒,他连忙合上了盒子,问道:“这东西…师妹你从哪里找来的?”
冷湫雪闻言一愣,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是我一朋友送给我的。”
冷湫雪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她的脸上却显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是吗?可是师妹,你不被师祖允许下山,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南羽山饲养蛊虫?”苏墨染质问道,他不相信冷湫雪会无缘无故地收到这只蛊虫,毕竟她是个女子,年纪还那么小,怎么会有这样的嗜好。
“这、这……”冷湫雪已是无言以对,吞吞吐吐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林玄。
林玄立刻便明白了冷湫雪的意思,他连忙站出来将冷湫雪护在身后,义愤填膺地对苏墨染说道:“苏掌门,这不关湫雪的事,蛊虫是我从山下带来的。”
“是吗?”苏墨染盯着林玄看,似乎想从林玄的脸上找出破绽,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林玄的神态很自然,没有丝毫的闪躲,反倒是十分的镇定自若。
“苏掌门,您是不相信我的话吗?”林玄见苏墨染久久不发话有些急了,“我说的句句属实。”
而他却没发现苏墨染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的确是没露出破绽来,可他身后的冷湫雪却露出了有恃无恐的神情,一点也不在乎地盯着苏墨染,仿佛她笃定苏墨染不会拿她怎么样似的。
“啪嗒——”一声,木盒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只蛊虫被震了出来,还在地上缓慢地蠕动着,苏墨染并未迟疑,一脚踩了上去,用脚碾压住那只蛊虫,直接碾碎成了肉末,随后他面色铁青地看着冷湫雪,道:“师妹啊,你是我的师妹,你一撒谎我就能瞧出来,这种恶毒的手段居然是出自于你的手笔,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冷湫雪看着精心饲养的蛊虫就这样被踩死,她霎时间怒了,猛地冲上去拉扯着苏墨染的胳膊,怒吼道:“师兄!我养了它那么长时间,你凭什么毁了它?”
“就凭我是南羽山的掌门。”苏墨染面色阴冷,“就凭我有资格惩罚你。”
“师兄,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为我爹报仇罢了。”冷湫雪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下不去手,又为何还要来阻拦我?!”
“你可以报仇,但绝不许用下三滥的手段,只因为你是南羽弟子!”苏墨染厉声喝道。
“好!很好!”冷湫雪气得浑身发抖,“师兄,你不要管我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剩下的蛊虫交给你。”
冷湫雪说罢便抱着剩下的盒子准备离开,谁知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来人呐,将他们押去戒律堂!”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冷湫雪和林玄两人一跳,他们都有些茫然,不敢置信地望着苏墨染,只见苏墨染的双眼通红,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让两人心惊胆颤,而此时,一众守夜的弟子持着长枪围了上来。
“师兄!你这是要干嘛?!我是你的师妹啊!”冷湫雪有些害怕地说道,“我知道错了,师兄,你原谅我吧!”
苏墨染并没有理睬冷湫雪,他转过身来吩咐余下的几名弟子将她手中的蛊虫一一销毁,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果断:“师妹,我不会再让你继续错下去。”
冷湫雪见状,心头一痛,她看着苏墨染的背影,忽然就想哭泣起来,眼眶也跟着变得湿漉漉的,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没叫它落下来。
她与林玄被带到了后山的戒律堂,那些人按着他们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明晃晃的灯火刺得她的眼生疼,冷湫雪低垂着头,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连一向最爱护她的师兄也要这样对她。
冷湫雪想不明白,师兄为何变化这么快,之前他还对她百依百顺,今日却为何会发这样发的火?
“师妹,不必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林玄看出了冷湫雪的心思,他冲她打了个手势,轻声说道:“我会助你的。”
话音刚落,冷湫雪还来不及回话,身后便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是苏墨染领着戒律堂的长老来了。
“苏掌门,湫雪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饶了她这次,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林玄跪着来到了苏墨染的身边,恳求道。
苏墨染不予理会,转过身去询问长老:“按照南羽山门规,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私自饲养蛊虫乃是门派重罪,门规第二百七十条规定,若是有人犯下此等罪孽,可处死。”戒律堂的长老严肃认真地回答道,说完便看了看苏墨染。
苏墨染听完愣了愣,他没想南羽山竟然还有如此严苛的门规,他心中微微叹息,最后冲那长老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掌门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要饶了他们?”那长老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
“你出去!”苏墨染呵斥了一句,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威严和不容违抗的味道,让那长老心头一凛,他知道,他动摇不了苏墨染的决定。
“是,掌门大人。”那长老不甘心地瞪了林玄和冷湫雪两眼,这才走出了戒律堂,关上了房门。
苏墨染走到了冷湫雪的面前,看着冷湫雪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里有些愧疚,他的这位师妹其实心思很单纯,或许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她,是平日里太宠溺冷湫雪了,才导致了她变成如今这样,但是他也不可能因为冷湫雪是他的师妹就放弃惩罚,否则的话,他还有什么资格统领南羽山?又如何服众?
“师兄!”冷湫雪一脸委屈地叫唤道。
“师妹,这次师兄不会再纵容你。”苏墨染摇了摇头说道,“师傅生前何等的朗月清风,师兄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传我命令,南羽山弟子冷湫雪私自饲养蛊虫,败坏门风,然念其年纪尚小,且未伤及性命,故罚其闭门思过一月,以儆效尤!”苏墨染沉声宣布道,他的目光从冷湫雪的脸上掠过,冷湫雪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了绝望之色,一股凉风吹过,吹起她额前的一缕秀发,看起来还有几分凄凉。
林玄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他也知道,这次的处罚算是轻的了,他连忙冲苏墨染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多谢苏掌门网开一面。”
“我还没说你呢!”苏墨染看向林玄,眼神犀利无比,“她要胡闹你就依着她?!这件事一旦失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南羽山将会成为武林之耻!”
“您是怕损了南羽山的名誉还是压根就不想报仇?!”林玄不卑不亢地反驳道。
“你这是何意?”苏墨染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了林玄的衣襟,恶狠狠地盯着林玄,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林玄也不畏惧,直视着苏墨染,毫不相让地迎上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好了好了!”一旁的冷湫雪见苏墨染似乎要和林玄打起来,她连忙开口劝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您就别怪师兄了!”
苏墨染看着冷湫雪那梨花带雨的神情,他终是收回了手,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苍垣山的弟子不归我管,但还请你麻溜的滚下山去,从此以后不要再踏足南羽山半步,否则,我定不轻饶!”
林玄见苏墨染的态度有了一丝缓和,心中暗笑,他冲苏墨染躬身行礼,便飞身离开了戒律堂,冷湫雪也跟了上去,但是在经过苏墨染身边的时候,却被苏墨染抓住了胳膊,她停下了脚步,看着苏墨染,不知道苏墨染想要干什么。
“愣着做什么?将她带去禁闭室!”苏墨染看着无动于衷的南羽弟子,冷喝道。
“回掌门大人,今日是先掌门的祭日…”一名南羽弟子战战兢兢地提醒道。
“正因为如此,才更该罚。”苏墨染打断那人的话,不容质疑地喝道。
“是……”一众弟子无奈之下,只得领着冷湫雪朝禁闭室走去。
方才还挤满了人的戒律堂霎时间只剩下了苏墨染一人,微风从殿外吹进来,扬起了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摇曳的烛火,一丝悲凉涌上心头。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啊…他这样想着,他的师傅离他而去,师娘变为如今的仇人,师妹的变化,更是让他心寒,或许在很久以后,他便要一个人守着南羽山了吧?可这座曾经辉煌无限的南羽山,是不是终究也会在某一天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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