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若水细细消化着闻山流郁一上午的见闻。
穆将军自嘲一介勇武莽夫,生在军事家族,参军乃是家族传统、长子责任。战场上如此粗鲁野蛮横冲直撞的性格却不是家族传统,而是一桩心事:因为当年他过于谨慎激怒了敌军,害死了作为人质关老将军——即关枝养父,负疚至今。
其实当年关老将军殒命的责任不能算他一个人头上,实在是宋朝野战军山穷水尽恼羞成怒,加上大澜朝廷调军不及时,多方因素错综复杂,穆凝钺的自责实在是大包大揽把一箩筐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自顾自向朝廷请罪,好在朝廷看着穆氏世代为国效力,穆家祖上也是开国功臣,免了他的罪责,只是他从此再不接受任何升迁,圣上就是再器重他、穆家,也不能勉强升他的官,只好把他调到雏田这个军事重镇,委他以重任。当然,不讲理没武德的大宋野军也臭名远扬了。
不日将是关枝的生日,他正在专心专意地思考如何熬制更美味的长寿面,虽然关枝是在战斗结束后靠近战场处捡来的,然关老将军实在慈爱,捡到她的日子权当她的生日,直到牺牲也不曾告诉关枝她的孤儿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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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副将本是边疆子弟,有一年战火烧到雏田城内,好好的三口人家落得家破人亡,饥寒交迫,当年他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炭烤肉馅烧饼这门祖传手艺还学得不熟,无以谋生,领了一笔微薄的补助金,无济于事,只好投军,一路坎坷打拼。
本有实力在凉水禁军手下当个都指挥使,圣上御赐过一枚天青白玉佩,指名道姓要把他调入京中,但自言为了守护雏田险要,为了怀念十多年幸福又动荡的时光、已故父母,婉言谢绝这份边疆征夫挤破头争取的光荣官位。
恐怕盛泠年幼时待在家中、店中不曾见过太多外人,也不知道人心百态,直到一次听见军营一群士兵们私下龌龊肮脏、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才恍然明白自己这张女流般秀美的面孔带来的是什么。当日,他便与穆将军沟通好了,他不当正经将军了,只做名义上的副将、实际上的军师。
……
池若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闻山的伤感已经过去,更多的是对两人的敬意和尊重,他轻轻敲着桌沿:
闻山:或许两位当初没有拒绝升迁的话,你现在就不能叫我闻少将、闻将军了。
池若水懵懵懂懂凝眸紧盯他的眼睛,一边接受他安慰的信号,一边以抱歉的目光无声地道着歉——抱歉,是我把话题引向这么悲壮的境地。
池若水:对不起,我明白穆凝钺将军和盛泠副将都是好汉,我无意于把他们当成笑料!
池若水慌乱又严正地解释,哽塞的声音隐隐流露出浓浓的惋惜,是替两个苦难的将军惋惜。
闻山:是我要告诉你这些的,我知道若水是好孩子。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他们一点,以后并肩战斗也好。
闻山唇瓣一动,不由宠溺地笑了笑,想着,到底还是十二岁的孩子。如此想着,忍不住真诚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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