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唤江迟,是当今圣上所出的七皇子,我的母妃是现下最受宠的岑贵妃。
母妃礼佛,一日她请旨带我去祈灵寺为父皇祈福,我年方十岁,如何耐得住那份无聊?和母妃打了招呼便自己出去玩耍.
这寺中虽是无趣,但景色倒是好看。
我这般想着。
倏忽间我听见了一阵歌声,哼得好叫人难过。循着歌声寻去,在一棵桃树之下,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娘,清脆的童音哼着叫人落泪的曲子。
我不免有几分好奇,走上前去:“女公子唱的是甚?怎听着如此叫人伤心。”
她告诉我,这叫《长门赋》,她的阿母教予她的。
糯糯的童音回答着我,叫我忍不住心跳加快:好生可爱的女娃娃。
只是我或许勾她想起了她去世的阿母,她竟眼中含泪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好着急,忙安慰她:“女公子可莫哭,本皇……我并非有意惹你伤心,对不住啊女公子……”
我都想替她拭泪了。该死的,小女娘如何这般叫人心疼。
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我问她:“敢问女公子芳名?”
“小女柳清晚,公子呢?”
“我叫江迟。”
“江迟?好耳熟的名字呢。”
嘶……身份可不能暴露啊。
“啊……呃……生姜的姜,来迟的迟,我不过一介布衣,柳小娘子应只是耳熟罢了。”
“原来如此,我阿父是吏部尚书, 你若得空,可来我府中寻我与阿弟同玩。”
“好。”我答应了她,虽然我以为我们很难再见。
告别后回到官中,不知为何,我时不时便会想起她。她的模样生得娇俏,叫人见之难忘,定是如此。
我没想到,不出一月,我们便在吏部尚书寿宴上又见面了。
她看见了我,但似乎并不开心。唉,早知今日,我便不骗她了。
小丫头还挺记仇。
我假装命人领我参观尚书府寻了一圈才见到她。
她在小道上踢着一个石头,还专盯一个踢,生气了还这么可爱。
我上前去与她说话,可她竟离我几步远地行礼。
果然还是生气了。
还嘴硬呢。
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我揉了一把她的小脸,软软的,好好捏。
结果她竟更生气了。看着我的眼神好似我是个流氓一般。我没了法子,只好与她解释骗她的缘由,她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真好哄。
之后的日子我得了空便去尚书府拜访。
看着小丫头一日日长大,身子抽条,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晚晚很乖巧,对我极好。我也知道,她怕疼。之前有一回她绊了一跤,手都磨破了,泪止不住地掉,怪叫人心疼。
我知道,我怕是要栽在她手上了。她的笑,她的泪,都牵动着我的心。
时间过得好快,她转眼及笄了。
我好高兴,因为我可以向她求娶了。
入夜,我去往母妃宫中,欲禀明母妃向柳家提亲。
可当我走到宫门口时遇见了皇后,她素来厌恶我们母子,见她脸色冰冷地从房内走出,我行了礼便匆匆入房,幸好母妃无恙。
我极为开心地与母妃说我欲求娶晚晚一事,母妃笑着应下。
可母妃话音才落,突然嘴角溢血。
“母妃!”
我慌了神,忙叫人传唤太医。
可太医查不出母妃吐血之因。
母妃死了。
我的母妃死了。
我知道,此事定是皇后所为。
十几年来,打我记事起,我头回流泪。
外头下起雨来。
不知为何,我好想晚晚。
伞都不打,我冒雨去了尚书府,感情打破理智,我闯进了她的房间。
打雷了,晚晚会害怕的。
见我进来,晚晚想起身迎我,可我身上湿了。我不能叫她也沾湿,若病了如何是好。
隔着棉被,我抱着她。
她一如往日,轻柔的声音安慰着我。
她总那么好,她总不问缘由地对我好。
又打雷了,我忙捂住她的耳朵与她许诺:我要娶她。
她点头了。
那一刻,我灰暗的世界有了一束光,那便是她。陪她到雨小了我才离开。
后来的三年,我拼了命地努力,只为替母妃报仇。
三年间,我数次快无法坚持下去,但一想到晚晚,想到我许诺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又一次次地坚持,而吏部尚书也在朝堂上多次相帮,我心中明了定是晚晚。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三年,我终于杀死了仇人为母妃雪恨,我亦顺利成为太子。
册为太子当日正是晚晚生辰,我请旨求娶,父皇应下了。
我终于娶了心上之人,我好开心。
洞房花烛夜,我尽量放轻了动作,可她还是哭了。
那夜的她,哭得叫我心颤。我知道,我的晚晚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后来晚晚怀了身孕。
我开心极了。
但她生子时几乎痛不欲生,我好生心疼。
她生下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但她面色苍白,叫我心中疼痛非常。
我足足好生照料了半个月。
再后来,父皇驾崩,我顺利登基,她亦为我后。
封后当日,她累得睁不开眼,叫我又是一番心疼。
我在心中暗想,此后我定要让她一生无忧,安乐余生。
我寿宴当夜,因心中大悦多饮了几杯酒。
迷蒙间我看见了晚晚向我走来,我起身抱住她,她轻笑一声,叫我心下难耐,与她共赴鱼水之欢。
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走入,我抬头看去:晚晚?!
我难以置信,那如今在我身旁的又是谁?
晚晚的面色白了白,随即便吐了起来。
我心中好一阵慌乱,忙下床欲扶她。可她躲开了,她说,脏。
那一刻,我的心好痛。
可晚晚仍是不适,我忙传太医,
晚晚又有喜了。我本开心地看她,却见她脸色阴沉,并无半分喜悦。
我深知她为何如此,可我心中无力,禀退四周欲与她解释,可她听不进去,只是哭,还驱我走,我本想再作安慰,可她哭得更狠,我承认我担心了,只得作罢离开。
次日,周御史求见,以女子清誉逼我将他女儿纳入宫中,我心中不悦:真当朕不知道周慧如何进的永安宫?
但我无法,只得封了个才人。
可朝中那群老头真真是得寸进尺!以皇室子嗣稀薄为由挟我广纳后官。许是因近几日晚晚都不愿见我,我赌气似的纳了好几个妃子。
但她们待寝的人都不是我。
熄灭烛灯前我都会令她们喝下一杯合欢酒,酒中有迷药。
与她们行床第之事的是京中最出名的纨绔,既敢入宫,便承受她们应受的,正好拿去应付她们的那几个爹。
一日我去找了晚晚,可她仍与我恼气,我怎么哄她都不愿听。
一时我也动了火气,便直接离开。
我去了周慧官中。听着她在他人身下承欢的声音,我心中冰冷,唯有报复的快意。
接连几日我都来她官中,还给她升了昭仪,她开心极了。
在我眼中这个害晚晚与我离心之人, 不过跳梁小丑。
那日,我在乾清殿处理朝政,有人进来报讯:周慧有孕了。
我并不在意,过个几日叫人堕掉便是。
没多久又有人来禀告:皇后落水了.
我忙去往永安官。不出所料,小产了.
我守了她一夜。她醒了便哭,要我为孩子报仇。
啧,又是周慧。
隔墙有耳,为了护她家人,我只得叫她莫再说那话了。
我定要护住她与她的家人。
接下来几日,我日日去看她,悉心照料,她对我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我好高兴。我吻了她,她不曾有一丝反抗。我以为我们重归于好了。
几月后,晚晚又有喜了。这一次,我定好好护她与孩子。
她许久不见家人了,我应了她求见家人的心愿。我只盼着能对她再好些。
这些个日子倒是把周慧忘了。我吩咐人下去堕了她腹中胎儿。
不久后,晚晚为我诞下一双儿女,长得像她一样漂亮,叫我心生欢欣。
我告诉地要好好为她操办生辰,她应下了.
一月后她的生辰宴前,突然有人来报:皇后要自尽。
我慌了,我好害怕。
匆匆赶至望星阁,大雪纷飞,她一袭红衣站在楼上,我唤她下来,她只是充耳不闻,对我笑得凄凉。
她缓缓张口,对我说:“大骗子。”
我心下一慌,她却没有一丝犹豫地跳了下来。
“晚晚!”
我手忙脚乱地冲上前,却只接到了她调落的身子。
晚晚,晚晚,我的晚晚怕冷……怕冷……
我解下身上的狐裘手足无措地替她披上。
她抚着我的脸,用尽了余生所有气力一般地与我说:“江迟……这辈子爱你太累了……所以,我以后,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见……你了。”
不要,晚晚,不可以……
我哭着抱紧她,可她却在我的怀中渐渐冰冷……
柳家父子冲上前来拉开我,他们敌视我的眼神我看的真真切切,他们带走了晚晚,我没资格拦,也不敢拦。
我的晚晚,死了。
我寻了几个由头,杀了后宫所有妃子。
尤其是周慧,不留全尸。
我坐在晚晚的墓边,一口接着一口地饮酒。
悔与痛席卷了我的全身,蚕食我的思想。
我拿起一边的鸠酒欲饮下与晚晚共赴黄泉,迷糊间我看见了她。
她的脸上带着恨意地看着我,语气冰冷:“江迟,你负了我,你不配死,你不准死。”
是啊,我这种人,不配死。不配以死换她原宥。我就该痛苦地活着,用一生来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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