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至。
晚冬时节的雪生得漂亮,凝成朵朵霜花结在枝头,似仙人于九重天之上日夜精雕细琢出来的工艺品,颇有一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感。
雪片缱绻地缠住白衣剑修的墨色长发,晚冬惨白的日光透过树梢在他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树影,那双眼眸亦如天色一般下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清寒至极,恍然让人觉得他一人立于此,便是身后泼天美景,皆成陪衬。
“遥光君。”
“见过遥光君。”
谢庭深眉眼冷淡疏离,只微微颔首,回应宗门内弟子们的问好。他刚从金丹庆典上下来,此刻他弑父的消息还没有传遍全宗门,不过想来也快了。
很快,这些弟子们敬仰倾慕的眼神就会变得恐惧,厌恶,不屑。
他没有要回晚霜居的意思,径直往宗门外走去,细白的指尖看似随意地搭在剑鞘上,实则微微一提,摇光剑已出鞘三分,蓄势待发。
远方一道黑影忽地急掠而来,扯住了谢庭深的卷云纹衣袖,他的手一重,握紧了剑鞘,就看见少女娇俏的面容,眼眶和鼻尖发红,不知是哭的还是被冻着的。
“师尊这边走,这边的小路近,很快就可以出宗门了。”
路长安扯着谢庭深的衣袖急急往前带路,却扯不动,发现本该着急的人此刻确是一点都不着急,快被急哭了,用力跺了跺脚,低声催促:“师尊你快点呀。”
下一瞬,摇光出鞘,剑光迅疾如风,准确无误地架在路长安的脖颈边上,谢庭深抬起那双琉璃眼眸,里头盛着一弯如刀冷月,声似浸透霜雪般寒凉:“路长安,你又何必在此阻我去路?你拦得住吗?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你若再敢拦我,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路长安被这下句不接上句的回答弄得一愣,这才发现石子路径旁的六角亭楼上三层已经有长老在审视打量着她了。
她神识里的契约印记开始松动变得淡化,谢庭深单方面强行解除了师徒契约,马上受到反噬,浅绯色的唇已抿出一条鲜红的血线。
师尊这是不想牵扯到她,让她受到连累。
这么一想,路长安的眼泪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越发舍不得谢庭深了,她攥紧了自家师尊的衣袖,带着哭腔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师尊,我也不待在道宗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这姑娘要是再在这里挡着不走他就要被道宗包抄下了饺子了!
谢庭深思绪千回百转,面上不露分毫,仍是冷意蔓延,寒透了明月台下的孤江水和在水中倒影里藏着的星。只灵力传音给她:“长安,别任性。你不是说过要当在我之下的第一剑修吗?别教我失望。”
别教我失望。
路长安听了这一句,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这一生,幼时被父母遗弃,年少颠沛流离,直到被师尊带回道宗,她才有了名字,她第一次尝到被人疼宠的滋味,有人会在夜里提着灯等她归来,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守候照顾,在她的房间里默默放上几朵她喜欢的花,她爱吃的蜜饯。
在路长安的眼里,师尊如同一盏漂亮的琉璃冰灯,他最冰冷的外在内是最温暖的烛火。师尊便是她最重要的亲人,而她这一生,惟愿能成为师尊的骄傲。让所有人都知道遥光君的弟子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不曾堕过遥光君威名。
路长安终于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谢庭深在心底长舒一口气,他安静蜇伏三年积蓄实力,才好不容易完成原主的遗愿杀死了谢良。
若是百尺竿头败在这一步他能怄气而死。
如今谢良已死,原主对他立下的契约束缚立即解开,往后他只需要维持住原主的人设,别让人以为他是夺舍就行。
只是他与原主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容貌,相似的家庭环境,恍然让他生出了原主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感觉。
此刻的谢庭深如同完成任务杀人越货后开始跑路的杀手,恨不能生出八只脚来赶路,偏生还要维持住人设,步履不急不缓,仪态优雅。
近了。
快到门口了。
他的心情变得喜悦起来,只是还没喜悦多久就降至了谷底。
一个身穿银蓝轻铠的少年从门后转过来,倚在门边,抱着手嘲讽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弑父之人遥光君吗?”
正是徐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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