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

靖安154年

十四岁的江辞年第一次来到仁安，繁华的大陈都城叫长于边陲小城的她看不过来。

当世君主李凯是陈朝开国皇帝，乃是武将夺权。前朝末年对于边境防卫松疏，对敌国侵扰苦不堪言。李凯的起义甚至没持续几年，即将前朝假面之下的脆弱撕下，自己则顺理成章把那个位置取而代之。

江家是自前朝开始立于仁安的氏族。族中臣子为人清正廉洁，前朝早年皇帝虚心纳谏，勤于政事，对于江家极其信任。族中更是教导子嗣忠于国家，义不容辞。

可惜没有人事能一直一帆风顺。

到了前朝晚年，皇帝腐败奢靡，任用奸臣。彼时江辞年爷爷对此无力回天，曾经也试过作出挽救，奈何得到的报酬只是引火烧身，为了家中亲人只好选择明哲保身。

新帝上位，对前朝留下的潜在威胁作出表率——将江辞年父亲贬为庶人，发配平泉。

这是当朝宰相顾平山冒险请书上奏，能求得的最轻的处置了。

等江辞年出生时，江家已经彻底没落，靠朝廷接济银两度日。

那支撑的钱经过层层克扣，到了江父手上除去基本开销已经所剩无几。

因为江辞年的出生，曾经出淤泥而不染的江父想尽一切办法提高生活质量：去帮人抄书，卖诗，印刷，为人做文……本是坚持为值得的事物动笔的他也落得这般境地。

可江辞年不想真做个平民百姓，无论是她读的书，还是教她的先生，都不是这么教她的。 现在的天下明面上繁华盛世，背后却是多少人生活苦痛，尸横遍野。

“这天下覆盖的锦缎，又由谁来揭开，谁来抚平创可贴下的创口呢。”

恍然某天，她听见她的夫子这样说。

结合她的身世，她暗暗发誓。

她要做那个改变天下的人。

她和父亲说了，一向慈祥的父亲不知为何勃然大怒。

被禁足的她被母亲劝慰到，她家世代都是忠臣，改变天下，是要违背家族信条的。

她能理解，但她不认同。

若这世界的走向误差了，那将它推向正轨又有什么错呢。她信奉的是正道，是百姓安居乐业。

回到仁安，是她自小埋下的伏笔。

恰好，李凯死了。宫殿起火，有人曾在大火时看见太子李稳在附近。

李凯小心翼翼地防着他人，甚至不顾百姓，将事务推给丞相顾平山。至死也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上。

李稳一举令人哗然，只是朝中无人敢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新帝的品行。

李凯死后不到一个月，李稳登基。史世以来唯一一个先帝尸骨未寒就急于上位的皇帝。

也许那一个月都是在愚蠢得掩盖自己的欲望。

有一个蠢皇帝，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那么这皇帝必然变成一个傀儡。

顾平山曾受过江家恩惠，对江家一直饱有愧疚。

江辞年绝对不会，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她装作毫无野心，装作只是去寻一立身之地。

但风平浪静下的暗涛汹涌，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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