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图所示,目的地处在银色沙漠斐瑞之外的拉塞尔国和洛莱因国的边界线处,我们要选择最短路线——直接穿过拉塞尔国或者洛莱因国。
拉塞尔与洛莱因和处在沙漠里缺少资源人力的卡伊斯不一样,都是超级大国。一个接壤处的小小山洞是没办法在过了十年的图纸上清晰可见的,况且边界就代表着荒蛮的争斗和试探,到时候的“交涉“恐怕也会形成一个不可避免的大问题吧。
银色沙漠虽然不大,但是如果不分昼夜地就这样走出斐瑞还是需要个三天三夜。
拉塞尔就在银色沙漠斐瑞与外国的接壤处,自古以来都是卡伊斯的邻国和友好国,反之,洛莱因对我们就没有那么有好感了。好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利益冲突,近几年也是都处于和平协议的有效范围内。但是真要选择的话,我们的路线是锁定从拉塞尔国内穿过去。
与斐瑞的环境不一样的是,附近的拉塞尔和洛莱因的各座城市中心水资源优渥,植被茂盛,在环境方面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也因此有了这几个国家之间的互补往来。这种国家之间的互通有无对于我来说是个优势,这就代表着远方不是绝对陌生的地带。
身边空无他人,骆驼蹄声声不停,颠簸的沙子为旅途平添了几分忐忑。
光是坐在骆驼身上,就能感觉到无边的疲倦和寂寞,想到我自主选择了这么一条不归路,我就不禁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是将来成为一国之主之前的必修课,那我宁愿抛弃这个让我越来越感到陌生的国度城池。
“殿下,您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巴黎特轻轻地骑行靠近,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连声叹息。
“没什么,天色渐黑,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赶路吧。”“好的。”巴黎特似乎早已瞄准好可供休息的地点,顺势就叫停了牵引的骆驼,比尔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停吓了一跳,差点没掌握好缰绳。
“比尔!注意你的行为!殿下就在旁边,你如果这样莽撞很有可能伤到……”
“喂!是你都没有和我说一声啊!”
巴黎特只是瞪了她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从垫上下来,麻利地绑好缰绳,伸出手想要扶我下来。
“啊,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我绕过他的手,从上跳了下来。
“可是殿下……”
“一口一个殿下,臭唠叨的,你怕不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跟着公主出来了,快跟我来整理铺盖!”比尔个子很高,伸手就把巴黎特给捞了过去,巴黎特再精壮也绕不过比尔的柔术,只好就罢,转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比尔和巴黎特在我小的时候就陪伴着我,我的一喜一怒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而他们俩之间的拌嘴最能逗笑我,每次都有效。
波光粼粼在我望向远方的时候一下子夺舍了我的视线,沙漠的星夜一向是很美的,漫天的明星就像是被柔风吹起来的沙子,停在了夜空的至高点。
银色沙漠就如其名,沙漠里的每一颗沙子因为混有其它矿物质而变得特殊,闪着金属银的光泽,与群星交相辉映。
埃纳帕,你的母亲应该也是群星中的一员,就那样庇护着你吧。
我悄悄擦干净眼泪,回头正准备巴黎特和比尔讨论明天的行进路线,巴黎特和比尔已经在后面泣不成声。
“殿下是不是想家了啊……”
“殿下怎么那么惨啊……”
眼泪就这样被硬生生憋了回去,眼前的场景实在是世纪型有趣。
巴黎特,作为一个在军队里长大的中年壮汉,正在用随身携带的粉色花边手帕擦着一把一把的眼泪鼻涕,茶色的长发就这样不羁地贴在汗津津的脖子上,就像个没成功买成玩具的小孩。
而比尔常年女扮男装,金色的短发和蓝色的瞳孔就像个贵族少年,走在大街上总会有大把女性男性为其迷得神魂颠倒。她的自恋让她很照顾自己的形象,此时就如同被几个恋人同时抓包般深情又滑稽地哭泣。
我既后悔又庆幸自己带了他们俩与我同行。
就这样浑浑噩噩了几日,当我意识到我们再次踏上征程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达了斐瑞之外。
骆驼被我们松开缰绳,受过训练的它们可以很好地在沙漠寻回回宫的路径。它们适应了沙漠的环境,所以与我们的陪伴到此为止。我们亲吻了各自的伙伴,轻拍其身躯表示感谢和再会。
对于不曾真正自己踏出这片银色沙漠的我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地面逐渐开始出现沙漠里未曾见过的植被,从墨绿的点缀到鹦鹉绿的海洋,我闻到了空气里湿润的味道,携带着花果气息的风。
我能感觉我的身体里有些东西在涌动着、在控制着这些水分,我的指尖不由自主凝结出小水珠,我半合着双手将这些水珠吹散出去。
原来我这随着血脉而来的诅咒,也有让我幸福的一面啊。
植被出现的同时,人文村庄也随之浮出影子。
麻烦的是地图在沙漠里是很管用的工具,但是在这种后期建筑拔起的区域,地图的效用几乎少了一半。本来的道路变成了死角,本来的水塘被填平,本来的树林被砍倒,扩充了更多的村庄。
“我上次来这里还没那么有人气……”巴黎特喃喃自语道。
“你来过这里?”巴黎特是军队里出来打工的雇佣兵,我并不奇怪他走过这里,随口问了他一嘴。
“对,以前这里花丛密布……”说着说着,巴黎特沉下了头,仿佛在回想什么。
“我说,小巴里,我们都累死了,要不在这里找个好人家拜托人家给我们住下吧。”比尔岔开了话题,拉着巴黎特的胳膊故作娇憨。
巴黎特脸上浮出了点点红晕,“好好说话!”甩开了比尔的胳膊。
不过比尔说得对,筋疲力尽的我们已经自觉地在寻找有没有旅店的标志。
绿植环绕,炊烟渺渺,这里看起来是个自给自足的富饶村庄。
我们一身军旅装扮、迷茫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了多数村民,特别是小孩子绕着我们来来去去,满眼新奇地看着我们。
我对孩子不感兴趣,被挤得有点喘不过气,此时的我就像被捆住的格列佛,动弹不得。
当我正忙着跨出这利立浦特,他们俩已经成功逃脱,巴黎特手里握了张崭新的地图,还从隔壁的马圈里买了三匹马。只见他伏在一位妇人的耳边说了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听清就结束了这次谈话,朝我边招手边点头。
“你们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是的,夫人好眼力。”
“不用这么客气,上流贵族如此卑躬屈膝只会带给我们这些百姓压力,叫我南希就行。”她抚摸着我身上的布料,自言自语,“沙漠里的贵族啊……”
“您是,裁缝吗?”
“是啊,裁缝世家。如此上乘的薄纱,只有宫廷里的手艺才能密织成这种军旅服装,在适应高温干旱的天气的同时,对于湿润的天气也能有一定的适应度。”
她持续不断地观察着我们身上的布料,仿佛要用眼睛记录下这衣服的缝纫设计。虽然家里有她的丈夫和三个孩子环绕着她,但是她还是想把这些异域的设计吞进脑里,眼睛里的红血丝记录着她的每天是怎么过过来的。
我上楼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一双双眼睛黏在我们的身上,让人不适。
清晨的时候我留了一袋金币放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出了房间。我们仨人就这样眼下乌青地面面相觑,看来都度过了神经绷紧的一晚。
我还依稀记得半夜三更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听声音好像是南希夫妇在争吵。
“这个裁缝店是我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你自己应该也清楚的吧?”南希的丈夫敲着某样家具,让楼梯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当然最清楚,但是我们攒的钱不是为了让孩子能有更好的去处吗?”
“你要让孩子去哪里,去那城墙里?你觉得现在那王城里怎么样?乱得很!你这个女的整天待在家里懂什么啊?”
“你觉得我们这里很好吗?你看今天过来的那几个旅人,一看就是贵族,可以去任何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
“你有问过小孩的意见吗?”
我把虚掩的门关实,瘫倒在门后,想起了父王母后的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那天母后就踏上了与我今日同样的征程,父王过了段日子也销声匿迹了,我听到母后最后一次的喃喃自语,“那埃纳帕呢?”
我很爱我现在身边的人,想起他们我就会感觉我又是幸福的。但是母后,我的母亲,在她之后不会有人像她那样爱我了。
如果说贵族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那同样失去权势撑腰的贵族如我也会被扔去任何他们想要我去的地方。
我们没有久留,清晨就骑马启程,南希在家门口用昨日同样的眼神死死凝视着我们,“真是不想做这么个裁缝了,日复一日……”
离开这个村庄的范围,行半日就到了拉塞尔国城墙大门口,这时的我还不知道通过这个国家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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