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能力

“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到我呀？”一道不满的声音在医院响起。

男人粗糙的大手缓缓放在女孩的头顶，宠溺地揉着，他的眼睛因为一夜没睡充血了，但男人还是强打精神，用粗大的声音安慰道：“快了，很快就到了。”

小女孩生气地嘟起了小嘴，双手插腰盯着男人，“哼！爸爸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眼睛不断盯着过往的医生，心里不断祈祷着医生赶紧过来，过来给自己的女儿做手术。

女孩见状都快气哭了，男人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乖女儿，再坚持一下，医生很快就会来的……”

一大一小两人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着，从早上等到了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晚上……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暂时压制着怒火，对着旁边的女孩笑道：“女儿，饿了吧，爸爸再去给你买好吃的，你乖乖的在这里玩着手机等我，好吗？”

女孩满口答应，迫不及待的拿着手机听歌。

男人再次抚摸女儿的头，起身去到一楼的一个办公室。

……

‘嘭……’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男人一路上都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见到医生，也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杜医生，请问一下我女儿葛青云的手术现在可以做了吗？”

女医生正在写资料，突然被吓了一跳，本就有些怨气，闻言，皱着眉头说：“着什么急啊！回去等通知！”

男人两手的手指都捏的发白了，就差上去暴打这个40多岁的女人一顿了。

“……”男人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杜医生，我是葛凌，昨天下午17点多你打电话给我说可以给我女儿做手术了，你看是不是你太忙了忘记了？”

“……”女医生瞪着男人，不动声色地翻动一旁的笔记。

“哦，是葛先生啊，”女医生一改刚才的表情，笑道，“不好意思，确实是我工作太忙疏忽了，把你女儿的名字和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看错了，所以请你等通知吧，我们会尽快给你女儿安排手术的。”

“呵……”男人冷笑一声，刚想爆发，却又突然想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该先把女儿的手术给做了。

“……呼……那请你赶快安排吧。”男人加重了语气，快速赶到女儿身边。

女医生被这一闹才想起来有这回事，要是男人知道今天本该属于自己女儿的手术却因为一些原因做给了别人，这后果……

女医生惊出了冷汗，不管概率有多少，她都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喂，你好，是葛凌葛先生吗？你女儿的手术已经安排到两天后进行，请带你的女儿去办理手续，谢谢。”

……

葛凌带着女儿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他本以为老婆已经睡下了，小心的打开家门，轻步走进去，才发现餐桌上的晚餐，以及趴在边缘睡觉的老婆。

女儿轻车熟路地摸索着墙壁，一路走向房间，还不忘给爸爸说一句：“晚安爸爸。”

小女孩并没有发现爸爸满脸的热泪，她只听到爸爸有些哽咽的声音：“……好的，晚安，云儿。”

……

葛凌麻木的走到餐桌旁边，坐在老婆的左侧，伸出双手仔细打理着女人有些凌乱的头发…接着，他把女人扶起，让她坐靠在椅子上。

女人的头无力的低着，葛凌一言未发，满脸的泪水已经表达了他的心情。

男人站在女人身后，双手并用，后者的头发在木梳之间划过……

这活他干了很久，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女人的头发扎成女人喜欢的模样。

“……老婆，头发扎好了…你每次都嫌弃我扎的不好…这次…这次…”葛凌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最终还是抱着老婆大哭起来……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红烧肉，那是男人和女儿最喜欢吃的菜，只是它们没有冒着热气，看起来像是冷了好久了……

葛青云被爸爸的哭声吵醒，赶紧喊了几声：“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回应她的，还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葛青云一边喊一边摸索着墙壁走出房间，顺着声音慢慢的找到爸爸。

葛青云双手抓住爸爸的衣服，不挺的喊着：“爸爸你不要哭！爸爸你不要哭！……”

葛凌的哭声早就掩盖了女儿的劝告，他红着眼看着女儿，心脏不由得更疼了一分。左手揽住女儿，右手揽住老婆。三人静静的抱在了一起……

……

葛青云被“折磨”了好久，不堪重负地沉沉睡去。

“……”葛凌哭了很久，眼泪止不住，他也没有办法，他渐渐没有了哭喊，任由眼泪划过脸庞，最后侵湿衣领。

男人把女儿安顿好在房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红烧肉。

他把剩下的红烧肉一碗一碗地放进冰箱……总共，二十碗，加上刚才吃的那碗，刚好二十一碗。

……

女儿的手术终于可以做了，葛凌在病房里安慰女儿：“云儿，没什么好怕的，爸爸会一直等着你的，爸爸哪都不去……”

葛青云的小手还是忍不住在葛凌的大手里发抖。

男人没有办法了，当即讲了几个笑话试图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还没开始讲，葛青云就被医生弄去了手术室，葛凌一边快步跟上，一边笑着鼓励旁边的女儿……

最后时刻，趁医生不注意，将一颗粉色的糖果塞进了女儿的左手。

……

葛凌在外面坐立不安，此时的他除了给女儿祈祷，再也不能做什么，一颗心被紧紧地揪着。

“老婆啊，你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女儿，让她平平安安的出来啊……。”

……

葛青云在幼儿园的时候眼睛就有些模糊不清了，开始也没太在意，最后上一年级的时候，就完全看不见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把葛凌夫妇吓了一跳，赶紧带着女儿去医院检查。

具体是什么病，医生用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后，成功把两人讲蒙了，但是好在最后听清了解决方法：做一个眼角膜手术。

需要有捐献眼角膜的人，当然也需要很多钱。

葛凌只是电子厂流水线上的一个小员工，高中毕业就辍学进入社会……陆尧尧倒是大学生，但是中途辍学，后来当上了记者……

夫妻俩人花光所有积蓄为女儿做了一次手术，葛青云能看见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想到葛青云上了六年级，居然在某一天又看不见了。

平凡普通的家庭再一次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

为了治好女儿，夫妻俩再次付出一切。

……

晚上11点。

葛青云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睡着，右手还紧紧抓着爸爸的左手手指。

“……”葛凌用右手轻轻地把女儿的右手拉开，悄悄的把她的双手放入被子，再细心的掖好被子。静静的走了出去。

关上病床的门，外面等候了一段时间的唐医生低声问道：“葛大哥放心吧，这次给你女儿做了全面的检查，绝对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嗯。”葛凌背靠房门，点了点头。见四周没有其他人后，表情严肃的低声问：“我拜托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唐医生有些犹豫不决，看着葛凌的眼神中有许些不安，“葛大哥，你要先答应我绝对不能做傻事，否则我宁愿不说。”

“……”葛凌皱着眉头瞪了唐医生一眼，“你不顾情分了？”

“就是因为情分，所以我才不想你做傻事。”他的态度很坚决，“葛大哥，你还有女儿需要照顾，所以千万不能……”

“……是不是瑶释槐？”

葛凌沉默片刻，出声打断。唐医生瞬间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做出调整表情的反应，葛凌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爸爸，爸爸！……”病房里传来葛青云的呼喊。

葛凌赶紧开门要进去，唐医生却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臂，“葛大哥，请你为了女儿，一定不要做傻事。”

“……”葛凌暴躁地扯开左手，跑到女儿身边，摆出笑脸和女儿说着话……

……

有些人，表面在笑，但是心里却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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