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礼物

晨露未晞。

她昨夜做了一个梦，她又梦见了那一声声喊着她“琰儿”的人，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她从雕花软榻上坐了起来，晃了晃头。

“二小姐，合欢来为您盥（huàng)洗了。”

"允。"

“小姐，明日是大夫人的生辰。”

“听说会摆宴席呢！好像还邀请了许多贵夫人参加。”合欢喋喋不休。

“合欢，你去替我把这封信给二夫人，切忌让任何人发现，否则——”

“合欢知道了！”

淳于沧碧眸光忽明忽暗。

映着清水，她的容颜覆盖着一层面具，将所有倾世之颜收为平凡。

“沧碧给老夫人请安。”沧碧低着头，乖巧地说。

前世的她，因为充满童真和善良，深受老夫人的喜爱，老夫人处处护着她，她以前才能挺过嫡母的毒手，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她的性格像老夫人年轻时候生的父亲的唯一个妹妹，可惜她不到十岁边夭折了。

这一世，不知道她要不要失望了。

“起来吧，我的乖孙女。”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的说。

沧碧抬头，看见了那双仍然灿若星辰的眼睛正微笑着看着她。

从那双眼睛，足以窥见那老妇人昔日美丽的容颜。

“老夫人……”沧碧欲言又止。

坐在正中间的紫檀木椅上的人屏退了婢女。

淳于府的老夫人是前朝的名门之后，左丞相梁仡（yì）的最小的女儿，但是她却恃宠不骄，反而十分精通治国安民之道，推崇儒家思想，深受深受当朝皇帝的喜爱，而左丞相却因担忧才把小女儿梁敬旖（yǐ）下嫁于淳于府，诰封一品诰命。

“沧碧听闻明日是母亲的生辰，却不知，送什么礼物才能表达沧碧对母亲的情谊。”

“罢了，我和你的礼物一起送吧！”老妇人微笑着，这群孩子中，也只有碧儿会与她这么亲近，而碧儿也受了许多委屈呀！

“老夫人。”沧碧的心里不是对自己的问题得到解决的欣喜，而是一片悲凉，这是对她自己的同情。

不过，现在很难容易地让梁氏彻底倾向她。

“过来。”只见梁氏摆摆手，示意淳于沧碧走到她面前。

淳于沧碧浅笑着走过去。

记忆中，梁氏应该会赠予她一个镯子。

而这个镯子正是她素未谋面的已逝的姑姑小时候佩戴过的，而正是这个镯子，让在这个家中唯一护着她的祖母离她远去。

梁氏从锦袖中拿出一个玉白莹润的镯子，这枚镯子似乎是专门为沧碧量身定做的。

可是淳于沧碧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个镯子，她曾经也以为这是为她专门打造的，可是后来知道真相的她什么都懂了，什么都懂了！

梁氏握住淳于沧碧的手给她套上，道：“这枚镯子呀，我珍藏了多年了，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它的主子了。”

玉镯的精妙之处是镯心浮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色凤凰，凤凰的眼睛是用墨黑的宝石点缀而成的，佩戴在手腕上感觉就是一只温热的凤凰伏在手上，凤凰周身片片细小的羽毛都能看得清，可是伸手去摸却是一片平滑温润。其品质可谓是精良无比。

沧碧配合着说：“真美啊！”随后扬起嘴角，水眸却平静的无一丝色彩。

“你喜欢就好，要好好珍惜。”梁氏十分深沉地看着她。

淳于沧碧十分敏锐的抓住了梁氏的神情的变化，却当做若无其事的欣赏着镯子。

“老夫人今日真是好雅兴！”一个大家闺秀般的女子还未入门便脱口而出这句话。

淳于沧碧掩饰住眼中的阴沉，以笑脸迎人：“五姨娘好！”

接着，淳于沧碧特意将镯子的一半光彩用衣袖掩盖住，露出另一半光彩，却突显出玉镯的华丽夺目。

淳于沧碧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的头饰繁琐，见得最多的就是金色的发簪，挽着金云祥瑞髻，款款而入。

墨眉大眼，睫毛纤长，略带几分冷艳，肤白，仔细看，却能看出一些细小的皱纹。

身上红色的海棠裙上用金丝勾勒着大朵大朵怒放的海棠。衣袂是渐变的红色，金边镶尾。体态略显丰腴，腰间挂着的玉佩中镶着一尊金佛像。

这是她的五姨娘金氏，出身官门之家，父亲是太子的讲读金寿延，但是她的五姨娘金霁（jì)莲却出身不高。母亲只是一个侍房丫头，在她出生之后才被封为三夫人，却因为金家主母和金霁（jì)莲关系很好，才能在金府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也正因为如此，她与她的生母疏远。在她嫁入淳于府后，生下一子，淳于锐。

她大多数时间都是穿金戴银的，一开始大家都很忌惮她，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她仗着自己的娘家和文武双全的儿子，所以在淳于府十分娇纵。

其中最忌惮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大夫人江尚阁。

金氏的眼睛的余光略略扫过淳于沧碧，却突然目光定在了她身上，不为别的，只为她手上异常夺目的玉镯。

玉料是上好的和田玉。

“老夫人，大哥说他今日启程回来看望您，看来您甚是高兴呀！”金氏双眸泛着笑意，心底却翻起了无数波浪。

坐在紫檀木椅上的人神情冷淡，道：“紫藤，上茶。”

淳于沧碧垂下眼眸，恐怕……金氏来这儿不会仅仅因为这事儿吧。

空气似乎凝固了，谁也没有开口。茶很快就好了，紫檀木椅上的人只是在不断掩着茶盖，看着轻薄的热气往上升腾着，直到白色的热气彻底消失。

这是要自己先开口吗？金氏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握紧了拳头。

淳于沧碧坐在会客椅上品了口茗，便将目光投向玉镯上。这意思是要她走吗？不过好像没那么容易，而且她也不需要将这份聪明展示在那个人面前。

金氏抿了抿唇，才开口：“听说婍儿也会和大哥一道回来，不知道她会带什么礼物给您。”

礼物？这想想也知道不会带什么礼物吧！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淳于仙婍去和大伯父游学，会带什么礼物回来？

但是淳于沧碧听到那个刺耳的字眼，用力咬紧牙关，手握成拳，骨头咯咯作响。

淳于仙婍……淳于仙婍！

“她学有所得便是最好的礼物，其他东西可有可无。”梁氏放下茶杯，神情依然冷淡。

这话可把金氏接下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淳于沧碧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双眼早已猩红。

她端起茶杯维持形象，冰冷的茶水让她有几分清醒。

她意识到现在这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正常。

接下来她们谈了些什么，淳于沧碧也没有认真听，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梁氏喊她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胡乱中答应了梁氏，半个月后和她一起去万福寺祈福。

她的头昏昏沉沉，回房的时候差点儿掉进了池塘里。

回房后，她亲自点上了安神香。却突然想到了淳于仙婍还有几个时辰回府，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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