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于噩梦中惊醒,蜷缩在墙角的她下意识地紧靠着墙壁警惕地望向监牢外,却见这地牢依旧仅黑黢黢一片。
暗无天光的牢笼内,仅有高处那拳头大的缺口,透出的光亮瞬间被黑暗扼杀,零星雨滴溅落于脸庞,她愕然望着一切这时才知道那是下雨的声响。
“这日头竟然下起雨来了……”
随着一声牢门开启的锈音,忽然亮起的灯烛刹时刺疼了女子的双眼,她如受惊牲畜般顶着一头脏乱坨发使劲往暗处缩。
“看来刑日得再往后推一天了,真有够晦气的。”
狱卒瞥了眼那惊颤污脏的枯瘦女子,嫌恶地唾了一口后便快步行至栅栏处,将饭盆随意扔掷在她面前。
“今日就这些,大餐等着明日吧,保准你吃够的好到地府去领罚。”
此时已安稳下来的女子静静地看着那盆如猪食的残羹,即使三日滴水未沾她也丝毫提不起进食的欲望。
她倒也想在受刑前就饿死在这牢笼中,不是她不愿活下去也不是甘愿如此赴死。
自亡国之时,被作余孽捕获之际,这至今以来暗无天日全然无望的日子里,不会容许她继续安稳活下去,更不会奢予她在临死前仍留存着自尊。
至少…至少能否免受那皮肉之痛?
紧闭着双眼,望着那毫无边际的黑暗,脑海里盘旋着那些血染黄沙血肉模糊的躯体,满心的惊惧在此时也只能向神灵祷告。
但终究。
剧疼已然化为麻痹,体内所有热流似是流逝殆尽,视野恍然一黑,紧抓衣摆的手无力坠下,藏在怀里的腕玉溅落于血泊中。
终究还是曝死于万人皆目的刑场上。
无人不为此而感到高兴,将这世间所给予他们一切的苦楚,肆意发泄于拥护王族的天刑派。
天刑派的主家全族灭亡,俨然昭示着旧时代王族统治天下的倒台,两大门派的雄起,拥护着世人免离沉重徭役战争苦痛,自由的盛世即将到来……
遥望远处峰峦上那漫山狼烟,她侧躺在崖边磐石,回想起那两大门派激昂愤慨的正派说辞,心下嫌恶地朝空气唾了一口。
说什么惩奸除恶还天下以太平盛世,那种不着实际的话也就那帮啥都不懂随波逐流的刁民信了,她回想起先前经过的那一片战后狼藉,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错,当时被处死的最后一位天刑派的门生,就是这位侧躺于险崖的女子—祁阳。
不知为何化为了鬼魂的她,在那次以两大门派为首百家围攻清剿皇室和天刑派余孽之后,也目睹了类似满山狼烟许多极为讽刺的场景。
可恨啊!
愤恨的一拳捶打在粗粝磐石上,却已不再感到丝毫的疼痛。
亲眼目睹着自己暴尸于九离高台三日之久,也清清楚楚地看着几近化为的尸身被高吊于城墙之上,被鸦鸟啃食得不成样子的自己。
而化为了鬼魂的她唯有目睹着一切,感受着万家尘民对自己和天刑派祁家的滔天恶意。
最初变成鬼魂的她试图放大内心中的恶意,尝试着能否化身为厉鬼把那两大门派的门主给撕成零碎。
现如今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时间将内心那如骇浪般的愤慨和恶意消磨得几近殆尽,她现在只想什么时候赶快去冥府报道了却此生所有悲欢。
她放空身心呆望着山脊边上那化为了一道赤练的夕阳,此时却毫无察觉身后那缓缓移步而来的身影。
“哎呀哎呀……”
一声颤巍沉厚的长叹惊起了祁阳一身胆寒,却还未等她对此做出些反应时。
“王室衰微,百家兴起,无论多强盛的存在总如那潺潺流水,总有天会猝然倒台,正如你们那为虎作伥恶贯满盈的祁家……”
那“祁家”二字刹然钻入耳内,回身的动作鹜地停滞了一瞬,她满眼惊异怔然地看向了那满头银丝脸上深浅沟壑纵横的老人。
“对于奸淫掳掠、烧杀抢掠之事,统治天下万人之首的王室自是不屑,而统领万千之土怎不需一把强实铁腕?”
老人捋了捋胡须,一双深陷眉骨的眼球直溜溜地盯向那身形朦胧的女子。
“因而以祁家为首的天刑派,便是那王室的操刀鬼,便是那天人之下的,一条忠主之犬。”
听得一愣一愣地祁阳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字里行间的讽意,此刻她的内心全然充满了为何那老人能看见身为鬼魂的她、为何知晓她的家事……诸如此类的惊疑。
“倒台之主,总免不了陪葬的犬狗,天刑派祁家最后一位血缘直系之人抹杀之际,便是王朝彻底颠覆之始,虽血洗黄沙肉糜涂地,但也不过恶人应得之果。”
“而那倒于血泊的枯瘦,不过是一代恶女凌死于九离之台,应是可庆可贺……”
“等等,这……是在说我?”
那老人一通莫名话语硬是给她一种令人胆寒的即视感,祁阳强硬打住了那滔滔不绝之语。
“正是。”
老人再次捏了捏长及脖颈的胡须。
“这都是什么?!什么一代恶女?什么应是可贺?我可是两袖清白的女子!”
“呵,该不会那白清澜是什么所谓恩泽天下的济世神女吧?”
“正是,实在惭愧。”
这次老人以那满怀可怜意味的眼神望着那面色阴沉的鬼魂,其中的愧疚之意却奇异地浮于言表。
“……你是说书的么?”
原先那满盈的怨气此刻忽然飘散,只余一片苦闷悲戚之意拢绕心头,祁阳怆然一笑。
“为什么要说实在惭愧呢?”
“因为”
长吁一口气后,那老人缓缓道。
“老夫并不是说书人,而是作此书之者。”
随着最后一抹血红残夕消逝,吞没了整片天际那浓重的幽暗深蓝,似是夜海涛湍的浪花,绵延起伏至夜色际头。
“你说……这人世间、那时代更迭、门派纷争,不过是你写的话本,不过是你一时兴起虚构的东西?”
“而那白清澜是你所书的主角,其余的人不过是她的垫脚石,目睹她迈入巅峰之境的多余角色?”
恍然听完了那老人的疯言疯语,似是无法抗拒的外在之力颠覆了自己的一切般,她落魄怆然地瘫坐于地。
“太荒唐了,我怎会信,怎会信我的一切不过是他人虚设?”
老人急忙地俯身下来要将她扶起,原本应穿透那缥缈身形的手掌,此刻却能实实地抓牢她的衣袖。
“孩子,老夫是实在对不起你,起初我也没曾想到所书的话本能真实演变出他人真实的命运出来。”
“而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给你个机会。”
“机会?”
她几近空虚的内心,因那二字起了许些颤动。
“我无法知道你应得的结局,所属的命运是什么,不过我能给你个机会让你重返尘世,由你自己书写自己的人生。”
纵然那副面皮是如此的赘塌瘦削老态龙钟,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望着祁阳的神情,却是几近春风十里的之意。
“这是老夫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干涉,也是对你的偿还。”
听着那实在是全无真实可言的胡言乱语,此刻迎着那真挚抚慰的神情,她心下竟奇异地觉得这是真真毫无虚假的话语。
“此番或许磨难重重……”
眼前那片光亮稍闪即逝,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意识也随着视野那片逐渐糊成麻木的空白。
全身仿若全然消散之际,只余那厚重有力的声音。
“愿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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