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陌尧费劲睁眼,从凉冰冰的石床上直起身来。揉揉发痛的额头,他审视房间周围,惊觉这沉睡森林的深处别有洞天。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绿,森绿的藤蔓盈盈绕绕,蔓延在这小洞府里,上面结着如玉一般的细小花苞,可仔细看会发现,碧玉间夹杂着一丝血红,让原本高洁的美玉变得妩媚妖冶。他自嘲,“可惜谁看得到这美艳外表下涵盖的种种残忍。”
手上缠着层层绷带,是某个登徒女干的,他恨恨的咬牙:“哪个大男人家会把绷带系成蝴蝶结……”说罢拆开绷带,眉都不皱地从伤口逼出血,滴了一滴血下去,点撒在那美冶花苞之上,果不其然,如他想的那般,花苞开始迅速收缩,
只见那本来细窄的藤蔓之上拔出数根尖刺,带动藤蔓在阳光下疯狂舞动。柔美的花骨朵更是零零落落纷纷撒下,掉在土壤瞬息之间化作飞尘。
此乃北荒濒临天河之际才会生长的上古嗜血妖藤,以血为生,能吸收天地间灵气,凝结内丹。其中炎火和种水妖藤甚至具备个体意识,择天资论主。
他方才不过一试,这妖藤竟反应如此激烈,又因此处兽类活动稀少,倒是令它难得饥渴一番。
可见其并无收敛趋势,反而舒展藤蔓,分成几株相互承接着竟攀上这竹楼来。
鲸陌尧额间遍布冷汗,打湿了鬓角,他马上闭合窗户,却也知此非长久之计,反手具象出一柄匕首,准备与之缠斗。
剧烈的刺痛遍布神经,未好伤痕的绷带出渗出丝丝血迹,
“可恶。”如若是寻常的伤势,他如此休养一日已是好了九成,但此次触动深海遗迹的禁制,体内毒素大半未清不说,如此催动灵力具象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他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后背已是被冷汗浸透,如此疼痛难忍,与上古凶物多做纠葛,实乃无稽之谈。现如今他只是恨自己好奇心顿起,去招惹这烦人的妖藤,此时,倒是要丧命于此了。
一枝藤蔓冲破木质窗户,左右摇摆着向鲸陌尧探过来,
“咣——”
鲸陌尧挥动匕首斩断藤蔓,却因双手无力将那匕首顺带扔出。匕首掉落不远处,他吃力伸手,却被迅速出击的藤蔓分支缠住了腰周,被高高举起,又骤然落下,狠狠被甩在地板上。
“咳……咳咳……”鲸陌尧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碾碎,周身伤口尽数震裂,嘴角溢出血迹。这红色与周身的鲜血更使嗜血妖藤兴奋,它摇摆着再次袭来,鲸陌尧无法管制,任其在地上游走,躺在地板上嘶嘶抽痛。
那妖藤似是耀武扬威,高高举起分支准备向鲸陌尧鞭打而来,但刚举起枝条便无力的垂下来,肉眼可见的变为灰白。
面前的木门被推开,狐云韶一袭宽松白衣款款而入,面上仍是桦树皮面具,银质发丝随意绾在耳后,天鹅玉颈在衣领处若隐若现,纤细手腕系着串红绳,上面穿着数枚的银枫叶子,随着主人动作飘摇不定。
狐云韶信步走来,修长的玉手覆上灰白藤条,那藤条顷刻之间随风飘散,化作尘埃
。
窗外漫天的藤蔓将小竹楼包围,熙熙嚷嚷想要冲破木窗的束缚,此次却并非为食得鲸陌尧,而是想同里面的另一人———狐云韶,认主同伴。
狐云韶捏断手指间烂泥一般的妖藤分支,将其扔在地上,召火烧毁。
她召出的是九阳神火,从狐族秘境意外获得,在过去两万年间,呆在寂寞深宫无所事事,顺便精通了这门本事。神火祭出,万物俱焚,那枝分支来不及躲闪,化作灰烬。
其余的嗜血妖藤待在窗外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这尊杀神,微微瑟缩着身子。随后又不甘心的探出一根枝条,急切的向狐云韶表达自己的强烈意愿。
“想归顺于我,还想同我签订契约?”狐云韶嗤笑,
“想法是好的,可惜啊,你,太,弱,”
她扬扬手,“我看不上。念你初犯,给你一次逃命的机会,若是还这般纠缠,本……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那妖藤触电般缩回,似有所思考,顷刻间消失不见,窗外再无藤蔓纠葛,狐云韶这才将目光投在鲸陌尧身上,转身找了把椅子落座。
“怎的我一出门便是思之若渴,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急不可耐的就要推窗寻我?”
狐云韶悠闲道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瓷白的玉手。“真是头小野鲸。”
原本他还心存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对那冰蓝神火更是不甚好奇,眼下听到这轻佻话语,也不顾周身伤势,强撑着硬杠:
“何人寻你,只不过想问问姑娘把我一介男儿强掳至此是有何事?”鲸陌尧抿唇,
“戴着面具毫无诚意,难道是长相粗鄙所以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若是如你所言寻欢作乐,恕在下无法奉陪。”
鲸陌尧从地上吃力坐起来,抬起袖子抹了把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喘着粗气,神情漠然。
“是我所说的逍遥快活,不过,现下见公子神色不悦,岂非看不起在下,故作推辞?”狐云韶闲闲懒懒。
“救命之恩,他日必报,但以身相许,的确不可。”鲸陌尧皱眉,
“并非本人看不起姑娘,承蒙姑娘救命之恩,不胜感激,吾乃還珩鲸族三皇子鲸陌尧,你去深海鲸族报上这名号,说明是本皇子的救命恩人,可入私库挑选葵宝。”
他微叹,“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这个皇子自行选定便可为其正名的,如若姑娘有意,我可供一批条件俱佳的鲸族男子为姑娘挑选的。”
“哗——”狐云韶将具象成的折扇打开,微微扇动着凉风吹在鲸陌尧的发梢掠起发尾摆动。“这不是你拒绝的理由。我自说了要你,就同什么门当户对再无瓜葛了。”
鲸陌尧面无表情,转身推门,迈开长腿准备沿妖藤遁走的方向离开,身后传来狐云韶欠揍的声音:“你伤势未好,如此出行,怕是要被等在外面的一众生物生吞活剥了。”
“那又如何。”鲸陌尧握拳,“走不出,也比待在此受气强得多。”
“哟~还挺有骨气嘛,”狐云韶垂首,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眼底神色深幽,目光流转,“便是陪我待几日,我不会将你如何,只是有些杂事必须要处理,而它牵涉到你。”
狐云韶状若无辜,“如此,公子可否应承这点小事?”
心知这深林之中,自己想孤身走出风险巨大,如今又身负重伤,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鲸陌尧思索一番,
眼前这如玉似的人好歹救过自己两次,虽脾气古怪,但以她为自己包扎来看,心肠却是极好的,不如就随她一道,报了这份恩情,而后再去大陆,寻那巫医所说的劫数。
想到此,鲸陌尧神色凝重,他堂堂皇子,四万五千岁之前从未有何事不顺心,他武艺精湛,天资上佳,欲出海游历之时,族里的巫医作法为他占卜,说他在大陆某处有一劫数,其人乃是魑魅狐族狐族身份尊贵之人,与他有一段渊源。
巫医推测也许是某个狐族世家的小姐之类,并道这劫度的过则后生平坦,度不过将凶多吉少。
狐族女尊,而他還珩鲸族则是一妻配一夫,故還珩鲸族男丁也不如魑魅狐族的男人那般魅惑妖冶,只将三从四德牢记于心。
鲸陌尧记得母皇曾对他叮嘱出了宫万不可依脾性行事,如此平复下来,抬眼望向不骄不躁的人儿。
“既如此,在下便允了姑娘,同姑娘先待在一处协助查办那……杂事。”鲸陌尧薄唇轻启,“姑娘不愿摘下面具也无妨,只是我该如何称呼是好?”
“救命恩人。”
“在下告辞。”
“且慢……称呼……云韶。”
“云韶。”
鲸陌尧倒不觉得如何,可狐云韶却耳根一红,她掐去姓氏,是为不被发现自己的身份,而此刻这“云韶”二字从对方口中吐出,
她怎觉得如此亲昵……毕竟过去四万九千年,除了依稀记得狐帝狐后曾称她韶儿,其余人等皆尊称帝女。此番称呼,竟让她觉得被鲸陌尧占了便宜……
狐云韶正色,轻咳两声,“你,你叫什么?”
“在下鲸陌尧”
“哦,陌尧。”此仇必报。
“请称全名鲸陌尧,双字有失礼节。”
“这样啊,小陌尧。”好啊,三字总归不失礼节。
鲸陌尧扶额叹息,转身回到竹床之上,翻身不作搭理。
窗外是阵阵清风,寥寥鸟鸣,十二株巨树封顶,挡住毒辣日光,林间溪水涓涓细流,水中似有金红锦鲤,活蹦乱跳。
鲸陌尧心道:若非迫不得已,此处倒也是个避暑胜地。
身后,狐云韶手腕支着脑袋,闭目轻瞌,娇息平缓,神色宁静。
她时不时抬眼打量榻上休眠之人,眼角带笑。这次竟然这般听话,想必是想通了待在她身边比只身在外不知安全了多少倍,既然如此,那便好生安心歇着,待伤势好全,再随她回宫查问。
不知名的远方———一只小金狐狸正满地打滚
长老爷爷,我皇姐到底何时回来啊,这鼠锦楠整日缠着我问东问西,我快被他烦死了,你看要不向皇姐传份通讯,叫她速速回来吧,落初想死她了……
狐落初托腮坐在床边,表情坚决。
“可……可这帝女的行踪我等也无权过问啊,小殿下,不如您先将锦楠公子稳着,说不定人家日后是……是帝女正夫呢。
“你们怎的寻了这样一个聒噪之人作那帝女正夫啊,我皇姐岂是这种人可以配得的?”狐落初嘟嘴,十分不满。
“非是我等选定,只是那次大长老探帝女口风,见帝女并不排斥啊。”
“是啊是啊。”众长老连声附和。
其实那日大长老询问狐云韶宫中一同长大之人作这夫婿如何时,狐云韶当时正着急出宫,自然说“随便。”
打发了大长老,没想到人传人竟变成了鼠锦楠是帝女正夫的内定人选。
那鼠锦楠也是掩面轻笑,作害羞状,却不推辞,俨然一副帝女正夫的姿态,如此虚情假意,令狐落初反感至极,故这几日,常常装病推脱与鼠锦楠见面。
这鼠锦楠原是帝女伴读,他的父亲鼠志言则是教狐云韶经商算账的夫子。
鼠锦楠自小伴狐云韶一同长大,从前便觉得帝女貌美,帝女成年后出落的越发标致,美艳绝伦,更是芳心暗许。
夫子鼠志言工于心计,城府颇深,鼠锦楠随父也是事事精打细算,装的贤良淑德,宫中人人默认这就是帝女未来夫婿,也许身份配不上正夫,当个侧夫也是十分可能的,于是处处讨好。
狐云韶自小不上心这事,自不知道这鼠志言夫子在宫中横着走。
如此一来,便造就了今天这般众星捧月的锦楠公子。
现如今狐云韶深入沉睡森林,暂且未归,通讯中断,众长老搭伴儿急得团团转,最后因帝女实力极其强劲,才没有出兵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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