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东升。
夜,皓月高挂。
但见星辰暗淡,沉寂如水。
一家名为安锦的客栈里,一间灯火阑珊的房间中,戏潭轻轻解开自己的红衣,将其拉至肩下,那长颈洁白,肩处更是肤如凝脂,细腻无比。
宽松的衣裳垂下,戏潭的整个后背都显露了出来,芳香而乌黑的发丝洒落嫩白的肌肤,但却遮不住那背后多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戏潭轻轻的打开一个陈旧的药瓶,想要涂抹伤口,但随即她灵耳微动,冷声道:“是谁!”
那人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在戏潭吐完最后一个字眼的同时便来到了戏潭的身后,速点几下,戏潭便被定住了身。
“是我。”那是一道很温柔的音线。
熟悉的音色响起,背对着那人的戏潭眼睛一眨:“叶君泽?”
“嗯。”
戏潭此时整个后背都暴露在那人眼前,说是春光大泄也不为过,一股暴怒之意涌上心头,但当得知来者是叶君泽的时候,怒火却是消了些,但远不及将其扑灭。
因此戏潭几乎是用威胁的语气说道:“离开这里。”
叶君泽跟没听到似的依旧忙着手头上的事情,他从腰间掏出一瓶青色琉璃的药瓶,缓缓说道:“我来帮你疗伤。”
说话间他已将那瓶中药膏倒在掌心,双手轻搓,小心翼翼的将她涂抹在戏潭背后的伤口上,但当他的手即将碰到戏潭的后背时,他又道:“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戏潭眉头一皱,旋即便所知那叶君泽指的是何事。“你想多了,那是因为你之前救了我一命。”
“嗯?”
“你昨晚帮我挡住了那老东西的一道剑意。”戏潭说完顿了顿,又道:“算是还你一命,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不要再这里自作多情了。”
“唔…”叶君泽神色稍微一变,继续手中的工作。戏潭的后背可谓是娇嫩无比,当叶君泽触碰到时竟有一些心猿意马。
“你怎么还不走!”
“……”
没有得到叶君泽回复的戏潭一咬牙,但此刻她被叶君泽定住了身,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再次言道:“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没用的。”
谁知听闻此话的叶君泽突然转到戏潭的眼前,狡黠一笑:“高人自有妙计。”
戏潭听闻也不再说话,她现在只能等叶君泽自讨没趣然后悻悻离开,她自然不相信叶君泽真的能将她的伤治疗好。
那些皮外之伤倒是没有大碍,真正致命的,是戏潭的内伤,她的经脉破损严重,体内生机正在不断流失。
鹿谷境的戏潭遭到一位谛天境强者的重创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但很不幸,戏潭深知,自己活不过三个月。
过了好大一会儿叶君泽才把戏潭的伤口涂抹完毕,整个过程他做的极为认真,极为细致。
戏潭本以为叶君泽到此就要离开,可谁知这叶君泽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在戏潭身后打起了座。
不明所以的戏潭只感到一股暖流自她后背流向全身,那暖流所到之处皆温暖无比,竟让她舒服的不自觉的“嘤咛”几声。
“你…你在干什么啊!”不一会儿那暖流便流遍了戏潭的全身,而此时戏潭也意识过来,冷冷的问道。这语气虽然依旧冰冷,但比起方才却是温和了许多。
“帮你疗伤。”语罢,叶君泽毫不犹豫的调节体内的真元输送到戏潭体内,同时还有一股金光璀璨的灵雾伴随。
戏潭惊奇的发现,这股暖流居然正在帮她修复那受损严重的经脉,其他大大小小的内伤也正在恢复,但戏潭很快便意识到不对,有些焦急的说道:“不对!这好像…好像不是真元,真元没有这种功效,这是你的寿元!”
叶君泽没有回应,双手依旧放在戏潭的后背上,额头上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快停下!这样,这样你会死的…”
戏潭语气低了下来,她很疑惑。
“不会的,用不了那么多。”
叶君泽浅浅的说道。
接下来的片刻里,叶君泽紧闭双眼,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反倒是因为那股暖流不断修复经脉的缘故,一股酥麻无比近似触电般的感觉遍布戏潭的全身,让她时不时发出“嗯哼嗯哼”的声音。
一盏灯蜡烛已燃烧大半,烛
焰随风摇曳,不知过了多少光景,脸色苍白的叶君泽才缓缓站起身来。
他将戏潭的衣袍披回,一手托背,一手缓缓将戏潭压下,让她平躺在床底,又将一张薄被盖在戏潭的身上,方才道:“已无大碍,好生修养几日便可。”
“能不能…帮我解开这定身?”
“明日早晨自然会恢复,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语罢,叶君泽坐到床边靠窗的一张凳子上,又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其一口喝下,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戏潭很是疑惑,是的,她很疑惑叶君泽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归狱涯的四年中她的性情大变,她知道了很多残忍的道理,也干过很多自私残酷却又合情合理的事。若是异地处置,她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她不欠叶君泽什么,甚至就是欠了什么,她也没有理由去救叶君泽。就算救他,但戏潭也不会以自己的寿元为代价如此行事,她会在他死后为他报仇。因为活着,才能做一切的事。
这是戏潭的逻辑,也是归狱涯的逻辑。
因此戏潭很疑惑。
“你问什么要这样做?”
“嗯……”叶君泽沉默片刻,笑道:“因为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唔……”
片刻后,叶君泽看着眉头锁起不再说话的戏潭,说道:“戏潭,你变了。”
他不知她这四年来经历了什么,只知道曾经的戏潭是一个善良,可爱,爱笑的女孩……
戏潭听此眼里阴晴不定,她,变了?她确实变了。
也许是天雷响起的那一刻,也许是族人尽数被杀的那一刻,也许是她扶起跪着的父亲的那一刻,也许是她买回酒的那一刻,也许是她加入归狱涯的那一刻……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不问世事单纯的女孩了……
但这一切,却无法改变……
戏潭躺在床上,眨巴着双眼,默默地看着叶君泽又饮了一杯酒,然后再蓄上…
被叶君泽治疗好的戏潭似乎是觉得此刻的气氛不应如此,又或是出于某种好奇的心理,在叶君泽准备再次饮尽杯中之酒时,一向沉默寡言的戏潭在此刻竟是主动问道:“听说你被逐去北地蛮荒了,那里危机四伏,你是这么活下来的?”
叶君泽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中,笑道:“因为我命大啊!”
戏潭自然看得出叶君泽不想详说此事,便没有多问了。
叶君泽则是双手托腮,透过窗棂看着皎洁的明月,陷入回忆中……
他孤身一人被逐去了北地,那年他才十七岁,虽然在那时他已经有了第三境踏鼎境的实力,但北地的凶名可是响当当的,因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白日里尚好,可每当到了夜晚,那里便刮起很大的阴风,伴有各种野兽的嚎叫。
这自然不是一种很好的环境,叶君泽只能裸露的蜷缩在一堆白骨上睡觉。那里的确是寸草不生,叶君泽去到那里的第三天便开始觉得饥饿,甚至晕眩,足有踏鼎境的他按理说不该如此,但他却没有时间多想。
那天夜里,他被狼群袭击了,上百头的狼群将他围住,他就手持一根木棍,杀出了一条血路…代价是他满身的伤害和腹部的血洞,他意识开始模糊,只是不顾一切的向前赶路。
后来的事他便不知了,但他知道自己是晕倒了,也隐隐约约的看到过一身白衣……
当他再次醒来时是在某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白衣少女和灰衣老者。
后来得知便是那瘦小的白衣少女将自己背回来的,叶君泽在那里养好伤之后便被那老者逼着认师父。
是的,是那灰衣老者以自己对叶君泽的救命之恩为由逼着叶君泽认他为师父的。
虽然说不清那老者与那少女的关系,那自从叶君泽拜其为师后,那少女也是哭着闹着拜他为师,因此,这名比叶君泽小两三岁的少女在日后便对叶君泽以师兄为称。
那个师父对叶君泽并不好,甚至从一开始他便与叶君泽摊牌说明二者只是相互合作,共取利益。
吃饭时那师父便以“你都胖成什么样了”等的话来搪塞叶君泽吃荤,寒冬时那名师父便以“身体抱恙”等的话来抢叶君泽的棉被,甚至在叶君泽捉到野味时,那师父便苦口婆心的以“将那小生命放生”等的话将其骗去,然后在半夜偷偷起来红烧……
但相反,那师父对于那少女却是宠爱有加,即使那少女有时为了护着叶君泽而将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因此与这位不靠谱的师父比起来,叶君泽与这师妹的关系倒是非常好。她会偷偷的给自己半夜送鸡腿,会在自己生病时悉心照顾,二人也经常趁着师父不注意偷偷到后山烤红薯……
虽说那师父在日常生活中总是“欺负”叶君泽,但在教学这方面还是很有成效的,虽然他的实力如何无人知晓,但起码他让叶君泽在四年时间里从第三境踏鼎境突破到了第五境紫霄境。
然后于前几天,他师父将他赶下山来,给了他从一开始就有打算的三个任务,并给了他三颗丹药,一曰缚灼,二称驻神,三为修元——这是四年来叶君泽冒着生命危险,踏过天涯海角寻到的草药并由那师父炼制而成的。
想到此处,叶君泽长叹一声,却见不知何时戏潭已经睡着了。
他将戏潭身上的被子盖好,眼神又在其脸上停留片刻后,方才吹灭烛火轻轻离开。
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圆月隐隐的光亮。
戏潭睁开了眼睛,是的,她并没有睡着。
她眼神闪烁,像是回应着叶君泽的某些话,用极为动听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夫君么。”
……
此刻,某座大山中——
一白衣少女望着破屋内两支蜡烛,一盏已灭,一盏突然烧之大半。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去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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