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确有此事。”
沈长安拿不定公主的意思,但她明白,公主这样问定是知道了,再隐瞒反而不好,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长安不必拘礼,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骄阳公主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的用盖子拂了拂茶叶,泯了一小口。边上的姜丹则适时的递上了一个绣着金凤的锦盒,公主接过后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放到了一边。
“你和陆渊一同,捉了个冒称李太师孙子的歹人?本宫觉得你甚是有趣,一般世家小姐可不愿意掺合到这事儿上。”
“回公主,是长安见到那男子公然调戏侍女,口无遮拦言语粗鄙,才上前搭救。”
“但长安实在鲁莽,若不是渊王相助,恐怕也不好对付这歹人。”
骄阳公主听到这里笑了笑,她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子沉着冷静,倒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况且她倒是会顺着话说,昨儿她就知道那人确实是李太师的孙子,而现如今长安咬定那人是顶替的,一来算得上信守了和陆渊的约定,二来也好为自己开脱。称自己鲁莽,明里暗里又夸了陆渊,确实聪明。
“说起渊王…长安不觉得他可怜吗?抑或说是可惜?”
“回公主,长安并不同情渊王,反而佩服他。”
“此话怎讲?”
“渊王并未因故而自暴自弃,也并未仗着皇家身份胡作非为。昨日事情一出,百姓无不夸渊王决断公正。”
“这样自立自强的人,长安怎么会用同情二字轻贱渊王呢?”
“可作为一个皇家男儿,渊王已经失去了他所能做的事情的资格。”
“回公主,长安以为,各司其职才为上策。在意外发生后,只有努力适应现状。思考出路才是正解。无人规定渊王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有些事,只取决于他是否想做罢了。”
沈长安知道,陆渊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其实陆渊比陆襄更聪明,他无论是利用腿疾来让陆襄帮他扫除障碍,还是以此营造出自己已无上棋桌的能力,起码现阶段他的目的达到了。
“有趣,有趣。长安的见解,本宫甚喜。本宫请你来前就想,你定是能让本宫产生兴趣之人。”
“长安稚言,能搏公主一笑,甚是荣幸。“
骄阳公主将盒子打开,取出了一支镶嵌着一颗珍珠的金步摇。珍珠被做成了月亮的形状,步摇的花穗被巧匠打成了桂花的样子。
“这支步摇,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
“公主,这是在过于贵重……”
“长安,既来之则安之,你刚说过的道理,便是如此。本宫喜欢你,你便自然配得上贵重之物。”
公主将步摇装入盒子递给一旁的沈长安,沈长安只得毕恭毕敬的接过。
“长安谢过公主。”
“好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姜丹,你先带沈小姐去花园,本宫更衣后便过去。”
“是,公主。”
“本宫很期待,再接下来的百花宴上,你将给本宫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沈长安回到花园时,远远就看到了贵女们一团团的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
“长安,这里这里,快过来!”
林屿绫向沈长安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发生何事了?”
“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只是刚才公主府的侍女过来,讲了百花宴的规矩。”
“百花宴的规矩……”
沈长安回想起上一世的百花宴,说是规矩实际上就是贵女间进行些比试。宴上有三种,一是画花、二是听花、三是咏花。以自己簪的花为主题,画出、弹出、咏出。
“只是公主又加了些余兴节目,说是咱们也可参加。”
“什么节目?”
“说是骑射一类的武艺,与花无关,只是听说许驸马送了张北地的弓给公主,公主想看这弓射箭的样子罢了。”
这倒是在上一世没出现过。
“原来如此,屿绫是想参与这场比赛吗?”
“怎么可能,我可不擅长这些。若是说琴棋书画,我还勉强应付,说到这武艺,那就是一窍不通了。”
沈长安明白,这些东西都是要表演给园子里落座的当家主母看的。只是唯有武艺这一点,本是男子应比试的项目,骄阳公主这是何意呢?
“长安…?”
“无事,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参加这场比试罢了。”
“原是如此。不过,你毕竟是将军府的女儿,想来这对你也不难。”
如果是对前世的沈长安来说,骑射她并不擅长。只是后来在陆襄院子里呆的无趣,便学习了些武艺打发时间。这一世的沈长安虽算不上百发百中,但仅仅是打靶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什么吗?”
“再没有了。不过一会儿,说是襄王和太子殿下也要来。”
这也难怪这些贵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了,确实,若是能在百花宴上引得王爷注意,那可是实打实的机会。
“我知道了。”
“请各位小姐进园,公主有请———”
还未等沈长安再和林屿绫说些什么,姜丹便已出现在园子门口了。两人只得结伴进去,随着人群向园内移动。
“参见公主———”
“平身。本宫今日开宴,也是为了看看各位世家小姐、且与各位夫人叙叙旧情。”
“只是这宴有宴的规矩,百花宴向来是赏花亦赏艺。不过,各位小姐也不必过于担心,本宫只是喜爱热闹罢了。”
“既如此,各位择选一二,百花宴便正式开宴了。”
沈长安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正思考着自己究竟要选什么比较好。她不擅长吟诗作对,故而这项便作废了。前世她选的画,这一世她不想再选一样的了。
而听花倒是简单些,她自小学古琴,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至于武…沈长安被这多出来的一项深深吸引,她总觉得这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事情。
最终,沈长安选了听花和演武。她远远的瞥见了赵思彤选了正和她相反的,又看到林屿绫视死如归的填了个画。
不知道这一世,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听花赛上,沈长安的前面刚巧是赵绾清。她选的曲子倒也符合她的个性,只是技术并不算上佳,勉强听过便是。
“沈氏长安,古琴曲《玉茗引》。”
《玉茗引》一出,全场哗然。这首曲子乃前朝贵妃所写,正是哭诉自己被利用后在冷宫蹉跎一生的哀歌。在这样一个宴上,选这样一首曲子,实在是过于胆大了。
沈长安将手搭在琴上,从略带暧昧的温柔小调中开始了演奏。她选这首曲子倒不是因为自己前世的经历,只是能够描写玉茗花的东西太少。
但她倒是对这首曲子有些感同身受,毕竟自己也曾是这样一个深宫怨妇。疯狂的、幽怨的情绪充斥着曲子的后半段,沈长安不自觉的竟潸然泪下。
一曲毕,现场无人出言。过了一小会儿,才有掌声传来。
沈长安抬起头,却看到远处的公主席里出现了几道身影。她定睛一看,却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是太子、襄王和渊王。
沈长安终于再一次的见到了,她一生中最为厌恶、愤恨的人,那个将她弃之如履并害死她的男人。
似乎陆襄感受到了沈长安的视线,只是他转过身看向园中时,沈长安早已低头下场。而一旁的陆渊则是听完了沈长安全部的演奏,他虽觉得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能如此演奏《玉茗引》实在是难得,但直觉告诉他沈长安身上的谜团不是他能够马上看透的。
“呼……”
下了场后,沈长安扶住面前的树,深吸了一口气。而这时,一方白色的手帕被递到了沈长安的面前。
“渊王…?”
“方才见你一人行至于此,不放心便跟来看看。”
“谢过渊王,民女无事。”
“你的《玉茗引》演奏的着实不错,此番过于沉醉曲中,反而不好。”
“看来,渊王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了?”
陆渊听了这句话,只是笑了笑,并未回话。他看着眼前的沈长安,只觉得她现在的样子颇为惹人怜爱。眼泪挂在白皙的脸蛋上,又因刚刚的比试激动泛了些红晕。不过陆渊不是因色起意的人,他比起沈长安本人,更对她身上的谜题感兴趣。
“听说公主找你了,可有为难你?”
“回渊王,只是问询了下昨日的事罢了。”
陆渊当然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毕竟当时的他就在公主府那盏翡翠花鸟屏风后面坐着。沈长安对他的评价,他算是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如此便好,接下来还有演武,若是沈小姐身体不适……”
“无妨,我现下便去演武场。多谢渊王的手帕,民女告辞。”
陆襄看着沈长安转过身离开了林子,他也转动了轮椅准备离开。
骄阳公主在沈长安离开后,曾和陆渊提过希望沈长安能嫁给他,做渊王妃。但陆渊对此并不赞同。一来是因他的腿疾,不愿耽误沈长安。二来,他所做的事情危险异常,若是卷无辜之人进来,一旦失败,赔上的或许是整个将军府也不一定。
骄阳倒是劝了劝陆渊,她说沈长安若是不嫁给他,只怕是早被其他皇子盯上了。将军府这块肥肉,怕不是所有的豺狼看到都恨不得生吞入腹。陆渊只说这事儿需得再议,除非皇帝下旨,否则他也不想强迫沈长安。
陆渊看向沈长安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若是能与这样的女子相处,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沈长安则是来到了演武场,但映入她眼帘的,是她最不想或者说是最排斥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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