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邘国,易府。
府中众人面带哀色,斋竹苑内一片死寂,一众大夫皆跪于院中,连路过的猫儿都放轻了脚步。
“你说,彭大夫到底行不行啊?”跪在最后的大夫用极低的声音询问着隔壁的大夫。
另一位大夫眉头紧锁,只叹口气道:“若彭大夫都没法,那我们也…唉…”
话音未落,屋内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众大夫几乎同时抬起衣袖拭去额头的汗珠。
大家心知肚明,易家最受宠的大小姐怕是没了…
突然,屋中又一阵惊呼,片刻安静了下去。
大夫们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答案,互相小声猜测屋内发生的事。
本已失去了呼吸的小身体,竟在屋中一众人的注视下,微弱的咳嗽了起来。
被称为彭大夫的男子方才吓到惨白的脸在听到易子染咳嗽的瞬间回复了点血色。
欧阳菁此时可顾不得那些形象礼数,挣开易连的怀抱,冲到了易子染的床边。
“染儿!”失而复得的滋味涌上心头,痛苦酸楚让提心吊胆多日的欧阳菁再也抑制不住泪水。
李若睁开眼,四周是陌生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稍一偏头,李若看见的是挂着泪痕的女人和眉头紧锁的两个男子,一老一少并肩负手而立。
床边的女人憔悴不堪,嘴里不停念叨着:“染儿…”
染儿是谁,我许是在做梦吧,又或许阴曹地府便是如此?
内心诸多的疑惑让李若思绪凌乱不堪。
“我…”开口说话的一刻,那近乎嘶哑的声音让人听来刺耳。
李若努力地想抬起手,却发现全身绵软无力,头也涨得发痛,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女人绝望的脸庞。
李若再醒来已是七日后的事情了,这时的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御史府的掌上明珠易子染。
全府上下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起死回生的大小姐,就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而当事人居然只觉得自己是睡了沉沉的一觉,沉得像死去了一样,没有半点不舒服,睡醒了,也许自己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但当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她仍躺在昏迷前的屋子里。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太热了,李若应该还可以多睡几天。
她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天气了,只知身上盖了厚厚的几层棉被,额头早已冒出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屋子里密不透风,四周的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要把人活生生闷死的节奏吗!
李若拉开被子,一双小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从坠楼那日之后,已是许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踏实地活着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李若还恍惚觉得活在梦中。
古色古香的房间,床边精致的雕花。透过窗户纸能看到外头朦胧的光亮。
因着头昏脑涨,眼前的事物也模糊不清。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心脏正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
房间里空无一人,寂静的有些可怕。
李若扶着墙,一步一挪的在屋子里摸索,这儿的草药味比苏醒那天浓烈了许多,书案上还摆放着一本尚未合上的书,应该是房间的主人昏迷前留下的痕迹。
以前李若就不爱读书。高考后,满脑子数理化生尽数还给了老师。所幸她语文成绩一向良好,加之书上所写大意并不复杂,通篇看来大都是关于一个名叫南邘国的国家的风土人情。
“南邘民风豪放,世人皆尚武....”李若一字一顿地读出“习武之人,不可胜数。”
——得了,大概就是个能征善战的国家呗。
——可在历史书上有这个国家吗?
——难道是春秋?战国?南北朝?五代十国?
涉及到政史地的问题就难倒了这位标标准准的理科生了。
——看来我真的在做梦。
——原来死人也会做梦啊。
书下还压着许多白纸,上面的字迹凌乱不堪,可写来写去只有三个字:宋,瑾,瑜。
——宋瑾瑜?还是宋瑜瑾?
——反正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在诸多笔画中,有三个大字格外显眼:易子染。
笔法遒劲有力,有如刀刻,明显不同于其他的鬼画符。明显有第二个人写下了这三个字。
纸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那究竟这名字是谁的呢,又或者其中一个是这具身体的名字?
——染儿。
——昏迷前,那个女人是这样喊道的。
——我叫易子染吗?
——罢了,不过是场梦,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李若坐在书案前,百无聊赖地翻看其他的书籍。
——现在死人排队过奈何桥的时候都要做场不相干的梦吗?
外头的光亮淡了,屋子里没点蜡烛。眼前昏暗到看不清字了。
李若放弃了书案,转而在梳妆台前摸索。
台上的首饰不多,只有两三支发簪和几朵小绒花。
一抬眼,铜镜里是因镜面材质不佳而扭曲的脸庞。
这是个孩童模样,晶亮的杏眼,粉面上一点朱唇,长及腰间的青丝随意散落。
——这张脸....
——除了右眼下多的那颗泪痣,这张脸就是我小时候的模样啊!
——难道这里是长辈们说的死前的走马灯吗?
本就病了许久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脑子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任家骏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缠绵的画面涌现眼前。
浑身都是坠楼时的失重感。
“不要!”李若怒吼着,满桌的物什倾洒下地。
那些极为痛苦的记忆一幕幕的在眼前上演:疼爱自己的父母失去唯一的孩子,真正的杀人凶手任家骏逍遥法外。
——好痛....
——我会痛。
——这不是梦.....
外头的丫鬟捧着药壶走进房间时,李若倒在了书案旁,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花开非故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