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月多雨

四月初，临江城内突然下起了暴雨。

刚刚还是朗朗晴空，如今狂风呼啸，日头已经被乌云给遮掩了，天山开始疯狂的降雨。豆大的雨点击落在人的头上，丝毫不比石子击落在人的头上要疼痛。

刚刚临江城的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 现在人们却是豕突狼奔，纷纷一哄而散，片刻间街道上便空无一人。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就想是有人拿着一个巨大的盆子在空中使劲的泼水一般。渐渐的，天空就想是被一个黑色的罩子给罩住了 ，光线变得昏暗，现在，天上降落下来的，不仅仅是雨，而且还有冰雹。

每年都是这样，临江城一到四月 ，便会迎来大雨，听说前几年因为下大雨还死了人，不是被淹死了 ，而是被雨水给活生生的拍死了，想想真是可怕，好的是， 这雨到了四月中旬便会变小。

荷华依旧坐在窗前，看着这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少，愈来愈少，她也替他们高兴 ，幸好大家都回了家，不然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狂风在荷华的耳边呼啸，她的青丝被风卷起，身上的厚实的外套依然还是这挡不住这狂风。

这件狐皮外套， 是刚刚白公子差人送来的 ，价值连城，雪白的皮毛在这样昏暗的光下线依然散发着盈盈光，看来他也是花了一番大手笔，不过他那么有钱 ，这点儿东西，想来也对他来说犹如九牛一毛罢了。

“荷华，外面风大，我们还是把阳台的窗子关上吧，屋里的花的叶子都被吹光了。”南风一袭淡黄色襦裙，站在荷华身侧，温柔劝道。

荷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离窗子更近了， 似乎是没有听到南风的话一般，丝毫没有要关窗子的意思。

南风将荷华肩上快要坠落的狐皮外套慌忙拽住，重新拉回了荷华的肩上，她的视线落到了街对面的屋檐下。

“荷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人？”南风指着街对面屋檐下的一个黑影道。

光线黯淡，要不是南风一说 ，荷华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荷华顺着南风的目光看了过去 ，正好那人也抬起了头， 隔着倾盆大雨，两人四目相对。

荷华看他时，心中猛地一颤，这人的眼眸好生的干净，没有一点点的污浊，明亮如夜空中的星星，有着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我去看看。”荷华转过了身，拿起门边的红色花纸伞，披着狐皮外套出了门。

南风追了几步，便没有在追，而是在屋内等着荷华。

南风不是荷华的侍女， 她也是醉仙居的舞娘，舞姿出众，经常与荷华同台表演 ，两人关系颇好。荷华性子冷淡，很少有人能够与她谈得来，但是唯独对南风，荷华喜欢与她多说些话。

荷华撑着伞，到了醉仙居的屋檐下。天公作美，她刚到了屋檐下 ，这雨便小了许多，就想是蚕丝一般从空中落下。

此刻，她也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人了。

临江城的雨就是这样，这上一秒还在倾盆大雨，下一秒就是万里晴空。

现在天虽然没有晴起来，可是比起刚刚雨已经小了很多了。

荷华看着对面的男子时，男子正看着她。

荷华对着男子微微一笑，便撑着伞走了过去。

天上的雨虽然小了，可是地上的雨水足以淹没人的脚踝。荷华刚刚伸出脚踏进雨水的那一刻，便感觉一身寒意袭来，令她打了一个激灵。

她强忍着脚上的冰冷，走到了对面的屋檐下，将手中的伞撑在了男子的头上。

“公子，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你随我进去避避雨吧。”

男子的发丝已经被雨水淋湿，他像是一个落汤鸡一样站在荷华面前，但是却一点儿也不失礼貌， 朝着荷华行了一个礼，道：“多谢姑娘好意， 只是我看着雨也快要停了，在下也就不便多留了。”

话音刚落 ，天上劈下几道闪电，照亮了街道两旁的房屋，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随即倾盆大雨再一次席卷而来。

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雨，难以置信，怎么忽然就变了天？

荷华抓起男子的手腕，“快走， 这雨会越来越大的！”雨声很大，荷华的声音也很大，要不然便会被这雨声给掩盖了去。

男子没有挣脱，呆呆的被荷华拉倒了对面的醉仙居，后来又被带到了一个房间。

街道这边到对面，不过是五米之遥，荷华与男子还是一同冲过来的，等到冲过来的时候，手上的花纸伞也只剩下一副残躯了。

荷华将手上的花纸伞随意的扔到了门后。

刚进门，南风就从窗子那边走了过来，心疼的看着荷华，嘴中埋怨道：“你看看你，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连一件雨衣都不穿。”

说着，南风将荷华拉倒了屏风后，替她擦干了身上的雨水，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荷华一身火红的衣裙就像是六月的艳阳一般，身上的衣物是干燥的，但是头上的发丝却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她再一次出现在男子面前时 ，男子的神情错愕。

眼前的这位美人，是天仙吗？刚刚来的时候淋着大雨，他的脸上被雨水充斥 ，雨水迷的他睁不开眼，所以并没有看清眼前人的外貌， 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的声音温柔好听。

荷华手中拿着一套白衣，递给了男子：“公子，你身上的衣物都被淋湿了，你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男子接过了荷华手中的衣物，道过谢后，便去了内室将衣服换好。

她们这里是青楼，一些男子的衣物还是常备的，所以说有男子的衣物，并不足为奇。

一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看上去有些青涩，，湿漉漉的黑色发丝也滴着水，让人觉得，定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小子

他走到了荷华面前，再一次行了一个礼：“扶苏谢过姑娘了。”

扶苏？荷华心想，难道这个人叫扶苏？若是果真如此，这一定是缘分了。

听到这个名字，荷华有点儿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感了：“公子唤作扶苏？”荷华声音中带着焦急。

扶苏点了点头。

“小女名为荷华，这可能是一种缘分呢。”荷华眉眼带笑，这个眼眸干净的男子，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叫作喜欢。

与他交流，便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美好的。

扶苏眸子真诚的看向别处，吟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许是缘分。”说罢，扶苏看着荷华 ，浅浅一笑。

“荷华，你和谁说话呢，是不是屋子里有什么人？”顾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正在一步步地靠近这边。

南风与荷华对视一下，慌忙推门而出，满脸堆笑：“顾妈妈， 你最近怎么耳朵不好使了？哪里有什么人 ，荷华正在练舞呢，你就别去打扰她了。”

顾妈妈已经到了门前，她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 的确看到了一名红衣女子正在白色的地毯上舞蹈 ，才放下心来， 慢慢走开。

南风看到这一幕， 舒了一口气。

她探了一个头进去，摆了摆手 ，轻声道：“走了，可以出来了。 我在门外给你看着点顾妈妈，你们放心聊。”

荷华点了点头，轻声道：“南风，谢谢。”

南风有些愣神，荷华是个高傲的性格，以前纵使怎么样，荷华也从未对她说过谢谢，今日竟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说了句谢谢，她们这么铁的关系需要说谢谢吗？

“客气了，客气了。”南风念叨了两句，便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扶苏与荷华二人了。

一整风吹过，刚刚关上的窗子又被吹开了，外面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荷华走上去，关上了窗，顺带用手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刚刚扶苏看到外面的风雨依然没有停止 ，内心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荷华转头看了扶苏一眼，笑容中带着一点点的嘲笑，觉得扶苏是个天真的人，天真到让人喜爱。

“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

扶苏愣愣的点了点头：“我是要去进京赶考的，只是路过此地。”

荷华抬头眼睛斜视着屋顶，思考了一番，道：“进京赶考？不是到七月了吗？怎么出发的这么早？”

扶苏浅浅一笑，解释道：“因为害怕路上耽误了行程，所以来的早，不知这雨会不会一直下个不停。”

扶苏又朝着窗子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不过现在窗子是关着的，他内心带着一点哀愁，可莫要让这雨阻碍了行程。

有一丝风从窗子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使得淡青色的窗帘微微颤抖。

“公子有所不知，临江城内每年的四月就会天降大雨 ，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旬才会停止，公子怕是不能赶路了。”荷华坐了下来，真诚的看着扶苏。

扶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向着荷华那边走去。他走到了桌子边，打开了那个破布包袱。

包袱是他一直都背在身上的，因为天降大雨，他的包袱也湿了，刚刚只顾着说话，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包袱。

包袱被打开，里面装着几本书，此刻已经有一半被淋湿了。

“既然如此 ，看来我还得在临江多留几日了，多谢姑娘的提醒。”他一边将书晾开，一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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