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晋元永泽三年，洪则大陆嘉善皇帝在位，国泰民安，政治清明。

栾家和苍家是晋元国两大世家，也是世交。两家同日婚娶，约定两家夫人生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就指腹为婚，是两个男孩或女孩就结拜为兄弟或姐妹。

一年后，栾家生了个男娃，取名栾青 ，苍家没动静。两年后，栾家小子会跑了，苍家没动静。三年后，栾家小子会背经文了，苍家还是没动静。第四年苍夫人终于怀孕了，酷爱吃甜。苍老夫人高兴坏了，她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儿媳妇这指定是个女娃。第五年，伴着一声响亮的啼哭，苍家迎来了一个小子。老夫人傻眼了，根据她的经验，孕期爱吃甜指定是女娃，她只命府里准备了小女娃的衣物用具，这可怎么办？

苍父是朝廷钦点的加授龙虎将军，象征着一代武将的荣誉。就是除了兵书，其他书读的不太多。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起的名字一定不能马虎。这可愁坏了苍父苍槊。自打娃儿出生的这几天，他一直房门外来回踱步。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苍云!不行，太柔弱；苍土!不行，没文化。走到了院前的竹林前，呀，这竹子好生挺拔，瞧这叶儿绿的跟要滴下来似的。嗯，好竹子，苍竹不错，这娃儿就叫苍竹吧。

这会儿苍夫人阮韫正哄着宝宝入睡，疲惫地眯着眼，全然不知自家宝贝的名字已经起好了。还是这样的由来!要是让她知道只是因为苍父看着竹子顺眼就取成了名字，她一准会揪着苍父的耳朵教训一顿这个老不正经。

“哎哟，老头子，你慢点，你这大孙子又不会教人偷走了。你着啥急!”苍老夫人气愤的小碎步追着苍老太爷。

自打老苍家添了一丁，两位老人家每天天一亮就往这跑，太阳落山了都不愿意回去。

“哼，那你别拽着我，撒手。咱俩并肩走，还不是因为你每次抱起大孙子，碰都不让我碰一下。”苍老太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直哼哼。

“死老头子，我怎么能把宝贝孙子给你？每次你抱着他就想亲他。也不瞧瞧你，满脸大胡子不说，再把咱这宝贝孙子扎坏喽。你可千万不别把你这满脸大胡子传染给他，我可不想看着大孙子年纪轻轻就长了满脸胡子，跟个狮子似的 。”苍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对苍老太爷的抱怨表示不屑。

“你，你，哼，你说我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说我们的宝贝孙子呢？”

“糟老头子，我只说你，我什么时候说咱大孙子了？”苍老夫人叉腰。

“哎，你，你，你果然是老了，刚说过的话就忘了，还不承认!”苍老太爷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指着苍老夫人语无伦次。“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个母老虎!”

“哼，你老头子就好？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去我家提亲，跟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

眼看着两个老小孩撸起袖子就要干架了，苍父苍槊正好路过。他嘴角抽了抽，真是越来越佩服他们了，芝麻粒儿大点的事也能吵得这么欢腾。

“哟，都这个点了，小家伙也该醒了，我得赶紧去看看。”苍父故意提高嗓门。说完大步走向软馨苑。

苍老夫人瞪了苍老太爷一眼，苍老太爷噤声，偷偷瞟了一眼苍槊离开的背影。

“老头子，别争了，你争不过我的。我们赶紧去看宝贝孙子吧！儿子都过去了。”

“对，对，宝贝孙子重要。那什么，那是我让着你!”

苍父到了软馨苑，抬脚刚准备跨进门槛，就听到了自家弟弟的喊声。

“大哥，我来看看小外甥啦。”苍淮几个大步追上他，“大哥，我之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还走得这么快。该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呢？”苍槊笑着拍拍苍淮的肩膀，“小弟说得这是什么话啊！”是不欢迎你，算你识相!不过刚才我是真没听到，就算听到了我也不会答应的。你们一个个都往我这里窜，小家伙都不知道谁是他爹啦!呜呜呜，只有晚上小家伙睡觉的时候，我才能偷偷看几眼。

苍淮被拍的身子一歪，毫不介意地直起身子，笑的灿烂：“那什么，我们快进去吧，小家伙等不及要见我这个舅舅了。我都听见他在笑了。”说着整整衣服，借过苍父，抬脚走了进去。

苍槊在后面跟着苍淮，愤愤不平，臭小子，你没事给你嫂子讲几个笑话也就算了。如今又来拐骗教坏我儿子。你丫，我怎么没拍死你呢！

苍槊一进屋就看着苍淮抱着小家伙，直往他脸上蹭，逗得小家伙乐呵呵的。苍槊目露凶光，一个眼刀飞过去。苍淮又抱着小家伙转了个圈圈，躲过一记眼刀。苍槊的眼珠盯着自家儿子转来转去，在苍淮背后对小家伙不停地挤眉弄眼，疯狂暗示，一定要注意他啊。可是小家伙的眼里只有举高高，转圈圈，乐呵呵的，就是没有分给老爹一个眼神。

苍槊刚准备强夺回自家儿子。苍老夫人和苍老太爷就到了。得，这下是彻底多不回来了。

“淮子，快，快，把我宝贝孙子给我抱抱。”苍老夫人刚到就伸开手臂，抢过小家伙。

苍淮只好递给老夫人，笑着注视着小家伙。他自知不是两位老人家的对手。他可还记得小家伙刚出生那天他大哥自顾自地抱着小外甥，没顾及到两个迫切的老人家的惨状。他很久没见过两个老小孩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地教训别人了。那天苍槊被从头数落到脚，被骂不孝……数落到他这个旁观者听了都自惭形愧。最后，苍槊叹息一声，把小家伙交出去，道歉认错缴械投降了，二老还不肯罢休。想起来他都有那么一个豆粒儿大小的心疼大哥苍槊了。

接晚了宝贝的苍老太爷悻悻地默默收回手，清清嗓子。盯着大孙子，跟在苍老夫人身后转，笑容又咧到了耳根子。

大宝贝在怀的苍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摩挲着大孙子光滑巨嫩的脸蛋。哎哟，瞧瞧这小脸儿。白嫩嫩的，大眼珠水汪汪的，睫毛这么长，像他娘，跟花瓣似的。这要是个女娃该多好啊，这长大了得迷倒多少青年才俊啊。哎，不行，要是有人来娶，聘礼留下，人不能带走。就这么一个大宝贝，谁都不能抢走!嗯，其实男娃也挺好，不用嫁出去，就是不知道要祸害哪家姑娘啦。

苍夫人阮韫坐在床边，看着喜气洋洋的众人，难得温柔地笑了。这就是当母亲的感觉啊！真好，她终于也成为母亲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知道两位老人家盼望着她能给苍家添一个孩子。但二老从未逼迫过她，也没有给她太大的压力，面对她从来都是乐呵呵的。如今，她终于没有让他们失望。

苍父苍槊看着抱不到宝贝儿子，抱一下宝贝娘子也好，毕竟娘子可是个大功臣。他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揽过妻子，让她靠着，贴近她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苍夫人阮韫的脸颊可疑地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苍父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爹，娘，小弟，正好大家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

众人稍稍停顿下来看着他。

“那个这不是第一个孩子嘛!我给他想好名字了，就叫苍竹。这名字我可是想了好几日呢!”

“你个不孝子，起名字这种大事不应该由你老子来给我这宝贝孙子取吗!”苍老太爷一听炸毛了。

“你眼里都没有我这个老娘了，给乖孙起名字的事都不和我商量商量。”苍老夫人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悲伤。

苍竹，嗯，既不风流，也不雄浑，但小外甥以后按老夫人这种叫法叫竹子的话，还挺可爱的!跟我家小柳一样可爱!苍淮心想。

“可是，您二老再好好想想我起的名字嘛！我真的想给这第一个孩子起名嘛!”苍父委屈巴巴地祈求着。

“爹，娘，其实我觉得大哥这次起的名字挺好的。”苍淮表态，给出支持的一票。

两个老人家陷入思考。

良久，两人互想看了看，点了点头。

“算了，看在你这么刻苦给宝贝孙子起名的份上，我稍微同意了。”苍老太爷说完，哼了一声表示内心的不快。

“苍竹就苍竹吧，竹子心空，是君子谦谦之心。槊子用心啦!不过下次再不问过我老太婆就自己做主，你就等着吧！”苍老夫人威胁地笑笑。

竹子吗？梅兰竹菊，位于四君子之列，傲立挺拔，的确还不错，阮韫心想。不过，这是两码事。

“苍槊，好啊，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了。这儿子可是我给你生的，你取名字都不问我一句!”阮韫气地揪着苍槊的耳朵，压低声音在他耳旁嚷道。

“那个，娘子息怒啊，我这不刚想和你商量吗!”苍槊亲了亲发怒边缘的妻子，“这个名字怎么样嘛！”呜呜呜，他容易吗他，每天都在夹缝中生存，被爹娘、妻子绝对压制。

“哎呀，行行，别来这一套。竹子的话，也还可以。毕竟是傲然挺拔，不屈不挠的象征。对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苍淮和二位老人竖起耳朵，他们也很好奇，以他这脑子能想出来这个名字？还是苍云、苍土比较有可能。

面对众人的肯定和询问，苍槊的脸红了红，“其实也没啥，咱家院前不是种了好些竹子吗，我看它们长势好，得到了启发。”

众人收起耳朵，沉默了，果然是他们想多了，以他这个不知道什么做的脑子也就能想这么多。

“嘿嘿嘿”，苍父傻笑着，发现没有收到期待的夸奖，清清嗓子，尴尬地收起了傻笑。

“我这小外甥真像女娃，长得随我嫂子，真漂亮。我们不告诉别人他是男娃，说不定能骗到好些人呢!而且小家伙还穿着女娃的衣服呢！”苍淮盯着小家伙呜噜噜直转的眼睛，心都被萌化了。

“呀咦，啊，唔啊，呀。”小苍竹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抗议，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胳膊小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二老眼睛一亮，相视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好主意，说不定还能骗到几份聘礼呢！接下来又有好玩的了。

阮韫发现了二老的互动，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不能被发现，二老收敛了笑。

“淮子，你喜欢女娃，自己生一个呗！正好让我和你爹也抱抱。”苍老夫人抱着小家伙躲开苍淮那灼热的眼神。

“要是小柳是个能生的就好了。哎呀，您二老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御史家的二公子柳传意。要是他能生，我二话不说，一定也给你们生一个。”苍淮委屈巴巴地说，可是他到现在不是都还没有追到人家吗!不过他有信心，迟早有一天小柳会被他的真心打动。

“哼，你还有脸说，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你在大街上给人家送花也就算了，你还送白菊花，让人家扔你一脸。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苍老太爷眼皮突突直跳，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儿子呢！

“咳咳，我不是没想到吗？而且我当时觉得白菊花挺适合他的气质的。香远飘逸，傲然于秋。放心，我之后不是又补上了白玫瑰吗？他迟早会被我追到的。”苍淮被戳了短，尴尬地摸摸鼻子。

“你滚!”果然是个傻儿子，苍老太爷胸膛起伏不平，追着苍淮喊打。

“爹，息怒，息怒。我去找小柳啦!”苍淮被追的窜出软馨苑，扬长而去。

唉，苍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捶捶不中用的腰，还是大孙子最省心啊！一定不能让他们给教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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