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我既做了皇后,六弟做了宸妃便免了从前的王爵,母亲大人却比前年还高兴地来女皇这处道谢,眼下红光满面地拍着我的肩膀骄傲道:“妾妇也不晓得得了什么运气,两个儿竟能得到陛下垂怜,天可怜见,我们家小门小户出了个皇后,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哪!”
喝酒的妇人真不能惹。
我龇牙咧嘴地捂着肩膀挪远了些,去岁的旧伤犹痛,却也不敢在长辈面前吱声,只作乖巧地与女皇的空杯里甄满粉红的石榴酒,静听她们二人的互相吹捧。
女皇陛下被母亲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愉快之余自面前的盘子里夹了片肥美的羊肉喂我:“朕这两个后妃能说会道才艺俱佳,朕当初一眼便知是伶俐人,想来也是太夫人生养得好。”
母亲酒量奇佳,此时虽喝得半醉脑袋却也清醒得很,只与女皇谦虚地笑了笑,又滔滔不绝地聊了半个时辰的趣事,什么都城的风景高楼如何,四下的街坊邻居如何,王家的娘子又养了几只会道人语的鹦鹉,崔家的娘子做了一身好衣服,郑家又添了个孙女请她做客……零零碎碎欢快得很。
饭用罢侃得也够了,母亲临走前拉着我的手殷切叮嘱道:“我儿,以后侍奉御前千万恭顺忠诚,莫负陛下提携的大恩哪!”
母亲到底是长辈,有的话自她口里道出就是不同,是以即便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听起来很是直白,也轻易比过我平日在女皇面前百般的奉承。
我如平常孝子贤孙地与她乖巧点头:
“大人甚是,儿自当遵命。”
待送母亲出了殿,我便被女皇招呼着上前:“你方才吞吞吐吐地不肯与我道明,是有何事?”
自然是我那七弟惹的麻烦。
宫人皆退去,我惭愧地递上御史台的奏折:“天官张锡等坐赃薛氏官之事,与七弟有关。”
女皇秀而浓的眉毛皱得很深。
我自然晓得她此时是该怒的,是以在她大怒前忙跪地顿首匆匆道了原委:“陛下息怒,臣少与外朝来往,且以七弟之智,也并未有什么头脑提拔什么人,不过近来听闻他进出公主府,此事恐怕是受了人的指使,借臣之势培养在朝堂,朝堂的……”
爪牙。
我迎着女皇审视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话未毕便畏怯地低下了脑袋。
总而言之,自己招认总比让旁人揭发出来的好。
“张锡贪赃选事,结党营私,其心可诛,”我眼皮一跳,女皇果然愤怒地合了文书:“罪当斩!”
还好诛的不是我那被人当枪使的七弟。
我舒了口气擦擦额前的冷汗,再与上方感激叩首:“陛下圣明!”
“什么圣明不圣明的,”锦绣的鞋履入目,我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肩膀:“朕还没有气量窄到与个小孩子置气,你且起身吧。”
命令已下,我心下晓得今日又得死好几个人,且差点还牵连到我的七弟,按下怦怦跳的心肝,依着女皇的示意忐忑落座。
女皇揽过我端详起来,方还愤怒的面容转眼和气下来:“你是怕我?”
我沉默摇头,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不敢言语。
“那便是怕我杀人了,”她恍悟过来,捏着我汗湿的手踯躅须臾,吩咐传令的侍从道:“张锡等虽罪该万死,然昨日方过大喜,朕不欲杀生,便将之杖一百流放黔州,以儆效尤。”
女皇大人大量地赦免了几人的死罪,惯常取了盘果子零嘴哄我。
我啃着甜腻腻的桂花糖,饮着玫红清甜的石榴汁权且算作压惊,很快便将方才的戒备和恐惧抛在脑后,午后还算的时光本就这么消磨过去,外头却道安乐郡主来探。
“孙儿见过神皇陛下,见过皇后殿下,”那窈窕的少女长了两岁,看到我眼睛亮了亮,转头与女皇甜甜一笑:“孙儿恭祝祖母和继祖父大人百年好合,福泽万年!”
什么百年好合的,都快千年的老夫老妻了……
我与她客气地摆了摆手,自案上的一堆零嘴里取了把塞到她手里:“郡主近来长高了些,出落得也愈发秀美,近来可有让长皇嗣殿下给相看了俊俏郎君?”
“正为此事!”
她与我兴奋抚掌,坐得离女皇近了些:“父亲大人相中了武崇训,不知祖母大人以为如何?”
安乐郡主似乎总想与女皇亲近些。
我要与郡主腾出空位,却被女皇敏捷地拉住了手:“武三思家的二郎?那孩子的确相貌不错,朕准了。”
女皇痛快地点了头,心不在焉地与她聊了几句,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说是累了,将那欢天喜地的人支了出去。
“这孩子甚是风流,”此时天色不晚,女皇自然不困,只作惆怅地揉着我的脑袋:“当朕老眼昏花老糊涂了呢,兜不住了才提婚事,也不晓得韦氏是怎么教的。”
看方才那样子,怕是怀了身孕。
我自然没能忽略方才眼中所见,兀自靠她怀里嚼着甜甜的饴糖:“小辈的事自有皇嗣殿下操劳,陛下只管抱孙孙便好。”
皇室之事本就如此地……乱,况且男欢女爱,武崇训也并非不可许之人,不妨碍得什么。
“只是如此便罢。可朕这其余几个孙辈亦是养得骄横跋扈,是被他们的父亲和母亲惯坏了。”
女皇叹息着取出厚厚的一册文书扔上案。
“这是监察御史的弹劾,方之州不过两年便惹下如此多的麻烦,我看还是召回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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