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退朝后那唬人的皇后便寻父亲议事去了,只留下我和太子阿兄坐在外头长吁短叹,静静地窝在一处再看内院来来往往,恍然有种置身身外的错觉。
我清楚地直觉到太子阿兄有些变了。
看够了各怀鬼胎的公卿,我继而转头看起抱着我的少年来。
少年面目生得端和,近来更是稚嫩褪却,整个人莫名多了些稳重。
他往日清幽的黑目远望宫墙外的天,深蹙着眉宇揉着我的脑袋:“你我年少体弱,无论是哪个……都免不得为人鱼肉,我怕到时……”
“莫怕莫怕。”
我蹭了蹭情愿做我靠枕的胸膛,仰头与少年天真一笑:“阿兄看开点儿,咱们这年纪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莫想那些有的没的。”
总而言之想了也白想。
我俩一个七岁一个十三,一个年幼一个体弱,给人当傀儡都嫌不够格,更莫说当什么储君皇帝了,还不是任人摆布的结果。
什么皇子,用来给那些人争权夺利的幌子而已。
我看得透彻,上方的空气却静了静,深深一叹。
阿兄轻轻捧起我的脸蛋,正对上他那双清冽柔和的莲目,笑眯眯望我:“是如此理,你我该养好身子,以后长长久久才好,天命不是别的,只在于长久。”
的确变了。
我抚了抚蹦跳得愈发清晰的心口,本欲想从他口里探些内容,不料那处却蓦地一痛:“我,我肚子疼。”
这几日也不知怎了,隔断时候便腹痛一次,问阿娘,阿娘说我是不吃饭时与她说话的缘故,问阿父,阿父怪我夜里胡乱踢被子着了凉,医师们瞧不出什么病症来只晓得开奇苦无比的方子,喝了却也不顶得什么用。
我只是揉着胸腹喘了几口气儿,一旁的阿兄不知缘何却惊恐起来:“如何了,难不难过……阿兄带你去找父亲!”
是惊恐,我竟自他的面上看出了惊恐之色,真是奇怪。
不待我答阿兄便不由分说地带我去了父亲那处。
阿兄抱着我进来时皇后尚与父亲正商议着事,见我们慌慌张张进来,俱停下谈话看向这处:“我儿,你这是怎了?”
皇后凌厉的眼角闪过几分狐疑,疑问向阿兄。
我偏头看着两人的脸色,指头暗地里戳戳阿兄的背。
这几日正是敏感时候,阿兄若此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让皇后寻了尾巴揪出什么道理招致父亲不满就不好了,我并不愿他给人做枪使。
阿兄自心有灵犀地得了我的意镇静下来:“大人,阿弟说想您了,儿便给您抱进来了。”
我配合着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揉了揉眼,扒着阿兄的胳膊松开,迷瞪地伸向父亲。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好在那老谋深算的二人并未发现阿兄的异常,一个转身瞪了眼我默默告退,一个很是满意地接过了我,嘴里连连念叨着“好乖乖”“好儿儿”之类,听的人十分肉麻。
虽说我已经七岁了。
七岁的我仍被父亲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十三岁的太子阿兄则默默坐于父亲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哄着我的背,静谧之中是意外的和谐。
“为父有意换储,不是不爱你。”
我耳边听得父亲一叹。
揽着我的胳膊动了动,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什么:“阿盈,为父心里也就你们兄弟两个,这位子不是他的就是你的。可为父忧虑哪,你连你的母亲都镇不住,更何况外头那些豺狼虎豹呢?你性子弱,为父百年后又怎么敢把你阿弟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为父不是不爱你,是不放心哪!”
我听抱着我的人颤抖地舒了口气,人前的嬉笑怒骂不见半分踪影。
再厉害的人也有为难的时候。
而我和阿兄便是他两相为难的对象,舍了我他心疼,舍了阿兄大臣们反对,他已渐渐老了,眼下唯有抓着权力不敢放手,却只能眼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自指间流去,却毫无办法。
还有下头日渐躁动的人心。
真情或是假意已不再重要,阿兄已伏于父亲膝头,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来:“儿不孝,儿没有……儿一定护好阿弟,儿不会再……阿父,阿弟他……”
他抽泣得厉害,断断续续地这么说着让人寻不到头脑,却忽然在关键处止了哭。
“莫如,莫如让阿弟做储君罢?”太子阿兄抹过泪忽然抬头。
?阿兄这是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我与父亲俱不明看他。
他终于坚毅几分,咬咬牙认真地拜向父亲:“只要能护好阿弟,儿做什么都行,更莫说区区的储位。儿近,近来听夫子讲周成王的故事,儿愿做邵公辅佐阿弟,希望父亲成全。”
天,这也太……我这阿兄也太好说话了吧?父亲不过一两句下来,就感动地把储君的位子让人了?
我不可思议间父亲却是眼睛一亮,即刻要应承下来:“甚善!我儿有如此…”
不待他说完我便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什么善善善的,我这太子阿兄的话也能当真?
父亲被我捂住嘴巴“呜呜”地要想说什么妹,正这时一美人泠泠笑着入内:“太子贤善,妾代如意谢过殿下。”
我的个娘诶,一个迷糊蛋就够够的了,这又来一个搅混水的!
我头疼地看着我家漂亮阿娘父亲颇有韵趣地笑望一眼落座身侧,乖乖娜娜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太子阿兄忙低了头。
阿娘自然是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了,如是姿态还未吹枕头风便引得父亲神魂颠倒,自然是说什么都能得他老人家的应和,道我乃是诸兄弟中长得最好看的,又道我近来又背了十来篇的经义,学了什么剑术,真是和他一般聪明,若我当了储君,以后肯定能做个和他一般英明的皇帝。
人美嘴甜一向是迷惑人心的好法子,皇后支使了多少大臣方让父亲生了退意,唯我这阿娘几句便又让父亲动摇起来。
父亲眉头皱皱,捧着我的小脸连声唉叹:“是也是也,我就说我这儿肖我,他们就是不信,你看看这小模样多可人疼,以后当皇帝也定是个好皇帝……”
当皇帝和长相有什么干系吗?
我瘪瘪嘴打破了眼前这对儿狐狸的幻想:“儿这几日愈发腹痛,您总说是我乱踢被子的缘故,可我这几日分明没踢被子,喝了半月的药却越发不适,莫非是生了什么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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