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阿嫣

“曰德，曰法，曰慈，曰俭，大道之成也，为政持道布德，广施仁惠，则天下泰安。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天行不道，其象渐危，上行不德，祸乱之由，失小道，弃小德，则乱家，失大道，弃大德，则乱国。”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

阿兄近来读书甚多，与我们讲的道理也渐渐深奥晦涩了，皇帝阿父一反从前的嫌弃，以为他有趣了些，遂与他隔几日便问对一次，皇后只道自己不懂他，约摸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与他聊，故三五次的打扰后也没再寻由头要他回去了。

是以元月大兄来朝，家宴上很是感叹道：“阿盈不愧是咱家的学问人，言谈如山一样高深，悟性像河一样悠远，为兄不能再佩服了！”

待满面生光地夸过阿兄，再端起手里的酒敬向太子阿兄：“臣在此受教，敬殿下一觞！”

太子阿兄欣慰地弯了弯眉。

两人寒暄几句，大兄照常笑呵呵地将我招了过来。

趁着太子阿兄与公主阿姊闲聊的功夫，他与我私下挤眉弄眼地哀叹道：“我看阿盈这架势愈发像学堂的夫子了……哎唷，真是好生令我紧张！如意，为兄书读的少，方才那天啊道啊的我没大听明白，你可晓得你家阿兄的意思？”

搞了半晌原来是没听懂？我这长兄可真是……该读书了。

我抽抽嘴巴欲念叨他，上方忽来一道视线落在我俩身上，有些疑惑。

我笑眯眯地回了那方一眼，声音大了些：

“是做个好人，要守规矩做善事的意思。”

见我俩没说他坏话，太子阿兄忐忑的目光方收了回去。

大兄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胖乎乎的脸庞茫然顿解：“不愧是如意，懂的就是多！”

那可不是！

他敬佩的目光中我得意地指了指案上的红豆饵。

大兄遂殷勤地将之喂入我嘴里，再与我感激一笑，权且算作对我方才为他答疑解惑的慰劳。

只是糕还没吃上两口，邻座便生了响动。

，

原来是阿嫣，阿嫣不知什么时候也挪过来，兴冲冲地将怀里一大盘点心塞入的我怀里：“舅舅快吃！”

如是霸道地冲我一笑，又拿了一块甜梨饵送到我嘴边：

“啊—”

我只好承了她的好意咬了口饵。

阿嫣是公主阿姊的孩儿，算来也是我的外甥，然则与我只小了三两岁，我只将她当阿妹看。

当然除过我这近乎是阿妹的外甥女，我也是有好几个阿弟的人。

对案的四弟得了我的招呼巴巴地端了吃食过来，与外甥女一道与我喂起了点心。

素日少见他们，我只觉这两人看我的眼仁冒着光。

阿姊的笑声里我们将对方喂得足饱，正经的饭菜没吃多少，小点和乳浆倒是下去了泰半，与阿弟和阿嫣自大兄这里笑闹半晌，上座的太子阿兄才将我要了过去。

我枕着太子阿兄宽厚的襟堂蹭了蹭，被他不轻不重揉着我圆滚滚的腹，泰然安适之际，顿觉阿父口里的“老黄牛”与旁人的怀抱甚是不同。

太子阿兄温暖可靠，身上莲花的香味闻得人也很是舒坦。

阿姊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我俩，饮了口酒道：“还记得幼时带着阿盈去地里除草，只消地将那圆滚滚的崽子往地里一放，他便勤勤恳恳地忙活起来，不让人多操半点的心。如今年纪轻轻做了太子，我家阿盈勤奋未变，真是又乖又好。”

如是轻轻柔柔地赞许着，她嘴里的少年眼睫一颤，亦轻轻柔柔地低了脑袋，任由她伸出手揉着自己，一派绵软可欺的模样。

殿内寡淡的火烛摇摇曳曳，仿佛自他们二人身上笼了一层光。

好嘛，我就说太子阿兄这般柔腻又粘人的性子是谁教养出来的，原来他家阿姊……可真是够溺爱的。

自然太子阿兄也很溺爱我。

一旁的大兄早便适应了这姐弟二人如此相处，自个儿抱着阿嫣哼着齐地的小曲儿，安闲得像是呆在他府里。

想必是阿嫣方才吃得饱困倦了，要求着他哄睡的罢。

大兄那方岁月静好，唯有近前的我受到些许波及，照常听他们姊弟间亲昵的谈话，被人捏着脸蛋不敢做声：“如意近来愈发好看了……可惜这般的相貌，不晓得以后便宜了哪家的女郎呀？”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大兄怀里的阿嫣。

可阿嫣是我的外甥。

我自太子阿兄怀里酝酿片刻，又作勇敢状探出头怼她：“我才不要女郎！我只要太子阿兄！”

复躲入大兄怀里天真看她。

“……倒是坚决得很。”

公主阿姊看起来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没多久旋即恍然，面上没好气地拍拍阿兄的胳膊：“好你个阿盈，不过数月未见，竟出手抢了为姊的儿婿！”

阿姊并非乱说，我还真算得上是阿嫣未来的夫婿。

因为阿父和阿娘也与我说过这话，说我既得了人家的王位，以后便是人家的夫婿了，夫婿什么的我懂，可方才听她的意思，好似只能从阿兄和阿嫣中选一个？

我心下纠结着，仰头求救地看向不知为何面目通红的太子阿兄。

众人的疑问下他吭吭哧哧地发了话：“阿嫣想要什么男子，我都可以与阿父说明。只是阿弟……阿弟年幼，又身子不好，我需照料他，实在不能给……”

好容易寻了正当些的借口推辞，阿姊的不解里再要弥补两句，便听得有人喊叫了一声“不要”。

是大兄怀里本该睡着了的阿嫣。

“不要！不要抢我的如意！”

阿嫣惊醒后翻出身来，慌慌张张地看看我又看看阿兄，眼泪汪汪地摇着公主阿姊的胳膊就要哭：“阿娘，儿要如意，儿要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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