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忆往昔

弃了皇室旧名，我想了一个不错的名。

我：朝雾

我提笔将这二字写在了宣纸上。

春华：这是何意？

春华是凌府的大丫鬟，她插着腰，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朝雾，清晨的雾气

春华更是不解，却又没有多问，她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朝我道，

春华：既然凌将军让朝雾姑娘以旧友的身份待在府邸里，姑娘大可安心住着，怎敢劳烦姑娘帮奴婢们做活

我望着她，

我：可是我总觉得不安心，我从前也是经常做的，不算难事。我只有做点事情，也好偿还对他的恩情

春华默了一阵，回道，

春华：既如此，姑娘随心便好

我：不必一直唤我姑娘，往后唤我朝雾就好

我朝她笑了笑。

这些年在宫里，灰尘污垢，屋檐漏水，窗户破损...无人置问。一直以来，都是青藤亲力亲为，她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只是跟了我这个懦弱无能的主子，才不得不为之。

从前她从不让我插手，后来在我说服下，我便与她一同修缮打扫。

直到现在，深夜里我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想不明白，为何同样是皇室子女，五姐以及众多兄弟享尽了滔天富贵，无上荣华，怎的轮到我，怎的轮到我就是如此了。

我扪心自问，从未做过恶事。

那为何要受到如此磋磨。

凌不疑府邸后院种了很多种类的花，芬香扑鼻，我手中拿着剪子修剪着花枝，可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记得，记得往昔在宫中。

那时正值桃花花期最盛的时候，五姐甚为喜欢桃花，于是叫宫人每日在桃树上剪下最为繁盛的桃花，再需得洗个十遍八遍，方才可送进她的浴池里。

不过几日的功夫，御花园所植的桃花被尽数薅个干净。

无花可摘，宫人便将心思落在了我院中那棵矮小的桃树上。青藤说，这是母亲在时亲手栽种。刚栽种不久，母族重创，尽数覆灭，急火攻心，便病入膏肓。这棵小树苗，便无人有闲暇之余再去管它，任它自生自灭。却不曾想，没有施肥浇水的树苗，竟也存活了下来，虽说生的矮小了些，但终归存活，不仅如此，每当盛季，它还争气的开满整树的桃花，十分好看。

宫人拿着剪子大摇大摆的进了我的宫中小院，不顾青藤与我的阻拦，将我们死死摁住，而后将桃花连同桃枝一同剪了下来。

本就矮小的桃树，被胡乱剪去它引以为豪的桃花，像极了一个被欺凌的幼童。

我不知何处生的力气，将摁着我的宫人狠狠推开，冲向我的桃树，张开双臂，想凭一己之力护住它。

宫人也不再敢贸然上前，僵持了好一会。

不知是何时有人去通报给五姐此事，她带着好大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我这院中。

她没给我反应的机会，接过宫人递来的剪子，毫不顾忌的将剪子落在我的头顶上。

咔嚓一声，我的头发被她剪去。

不用细想，我就知如何丑态。

她剪了个尽兴，我就站在桃树前，一动不动的给她剪去我的蓄养多年的头发。

我以为，她高兴了就会放过这棵桃树。

但她踏出我院中那刹那，轻飘飘一句，

五姐：砍了它

我的桃树还是没能逃过这厄运。

我痴痴看着它被斧子砍断开来，轰然倒下。

春华：朝雾！

春华一声惊呼将我从记忆深处拉回。

我侧首朝她看去，她一把拉住我的手，

春华：你的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这才发觉，我的手掌鲜血淋漓，伤口处仍旧往外翻涌着血珠，另只手抓着的修剪枝干的长剪沾满着未干的鲜血。

春华慌忙从我手中夺过剪子，

春华：朝雾，你可莫要想不开！

随后她自责的敲了敲脑袋，

春华：我也是的，我怎敢就放你一人在这里，这下好了，将军回来，我可如何是好

没等我说话，她再次说道，

春华：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快去跟我去包扎一下

春华很快将我的伤口清理干净，包扎了个好。包扎结束后，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有什么要说，我刚打算开口询问，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她向我凑近了来，低声说道，

春华：朝雾姑娘，我知晓你的苦楚

春华：其实我也是如此，我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七八个弟妹，父母垂垂老矣，没办法支撑家中生计，我作为长姐，自是要承担起来，可我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手脚也笨，总是闯祸。有一日，偶然识得一公子，与他相知相爱，听闻我的身世以后，他说仍然愿意娶我为妻，我感动不已，与他成婚，却没想，我有眼无珠，嫁的那人是个混蛋，成日酗酒不说，还将家中钱财通通拿去哄花楼的姑娘。后来银两用完了，他将心思落在我家中妹妹的身上，想将她们卖去青楼里换去银两，但他一人之力无法在我家中撒泼，在次之后，我同他提了和离，而后搬回了家中，却没想，他...他竟放火烧了我家。连同我弟妹在内，十口人，死在烈火当中。如若我不是出门采购物什，怕是也早已死在那场火中

春华说着，哽咽起来。

我不会安慰人，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又继续说道，

春华：可是那个混蛋，仗着有个官老爷舅父，被判无罪。他仍旧在外逍遥快活，寻欢作乐

她哭着哭着，忽的笑了，她自嘲道，

春华：而我呢，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制裁他，我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煎熬，我整夜整夜未眠，我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了我一家十口人向我索命。久而久之，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就是在我心灰意冷想要自裁的时候，凌将军阻止了我。在得知我的事情后，他也很快给我翻了案。连同那混蛋在内，还有他的舅父，一同被圣上处死。凌将军又看我孤苦无依，便将我安排进了他的府邸

她又补充道，

春华：凌将军，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少年出英雄，别看他才这么大点，但是依我看，他比任何将军统帅都要强

原来春华也有一番苦难的过往，如此看来，我们倒是同病相怜了。

我吸了吸鼻子，朝她道，

我：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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