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暮寰之痛

第八十一章：

第二日清晨英招与土地匆匆告别之后便带着其他三人往西面去。

四人一路向西不过半日便到了，路上也是遇见了不少流离失所的村民都附近村庄家里房子被淹只得到高处先来躲躲。潺渊见他们还是一身泥土蓬头垢面尚有婴孩在怀中啼哭，有些不忍心于是捻起路边的叶子化作手书递给留在决明的将士，命他们再增派兵力去往决明周边其他的小村。

将将日落之时四人来到了呼兰城，城中也是连着数日大雨低洼处的几户人家也是被水淹了不少，只待着水都排出去了城中百姓便将家中潮湿的东西都放在院中晒着。

南昔偏着头看向四周，“你从前来过呼兰城吗？”

“之前有顺路来过一次，暮寰长公主治理有方这几万年间呼兰城中百姓安居乐业。曾经也有周边小国来骚扰滋事都被暮寰给赶回去了。”潺渊看着南昔块撞上路边的鸡笼，所以伸手拦了将南昔往自身身边拽了拽，“暮寰的事情你也知道，她身份特殊早些年间也有许多人觉得她被贬黜至此认为便可以将她不放在眼中。这几万年暮启也有暗中帮衬着命我坐下戎君来过几趟清除周边搅扰之徒，不过还是靠着暮寰自己撑了下来，乐址后也不打算再发难她了这才过了一两万年安生日子。”

南昔环顾四周小声地在潺渊耳边耳语道：“是乐址后一直在让长公主难堪吗？”

潺渊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南昔见潺渊没有再接话便低下头。不远处跑来一个穿着短褂衫子的孩子手中拿着一个木球边跑边回头一不小心撞在了墨琊的腿上被墨琊搂住，这才没有摔倒在地。那孩子手中的球滚到了地上被身旁的英招捡了起来，递给墨琊。

墨琊接过木球蹲下身子，将木球递给那孩子，“路上这么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孩子你家人呢。”

这孩子生得十分俊俏，眼神中也是充满灵气两角髻上缠着素色的丝绦。那孩子羞羞接过墨琊手中的木球然后冲着墨琊笑了笑后便一溜烟跑向远处去了。

墨琊起身向远处探了探，笑道：“谁家的孩子......”

“这孩子十分有灵气，想来父母也不是凡胎。”英招墨琊身后走来，缓缓应道。

暮寰仙府外没有什么人，就连大门也是紧紧闭着。屋檐上落着一只黑鹳见四人来了之后飞下屋檐化作人形。是一位样貌极美的男子一身黑纱长衣拢在周身灰色的瞳子轻轻转了转，“见过英招上神见过华烁战神。”

英招微微皱眉，“你是.......”

“在下是长公主身边面首雁行，公主知道上神会来已经在府内恭候上神许久了。”

英招看了看潺渊，“暮寰怎么知道....”

雁行欠了欠身子，“四位刚进城的时候公主就已经知道了，请随我来。”

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面前是宽阔的房屋院中也有许多的白鹤立在院中左右两边皆是穿堂，顺着穿堂走过到了前庭，前庭内挂着许多画墨琊莫约认出有的是榕焉天后有的是暮韩大殿下。

墨琊伸手指了指，“这是...”

雁行回头小声说道：“神君小心脚下。”

墨琊低头了一眼，脚下是一潭墨色的死水，微微翻动着将五人的身影倒影的清晰可见，墨琊俯下身子想去触碰潭中墨色的水，被雁行拦住，“神君，此乃邪念所汇聚的深渠，有道是恶所身化成一体之形，可弑神魔毁天地，此处的恶渠虽不算深重但是神君若不慎沾染也是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恢复修为的。”

“恶渠？长公主为何要在府上自造恶渠？”

“回英招上神，恶念横生都是天宫上的天将来此肆意屠杀所为，呼兰城之前遭过一番屠杀，无辜百姓的恶念久久不能散去只得聚集在此，公主为了镇住恶灵才设下此潭将恶灵化为死水永生永世困在此处，不再为祸他处。”

英招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雁行带着四人穿过穿堂，向内院走去，穿过正厅是一片花池。花池中盖着一个白色的四方亭子，亭下的人一袭墨色的长衣喂着身边的白鹤。那女子垂着眼，一手撑着头身子依靠在围栏边伸手摸着一旁的食盒。微风穿过亭子，轻轻吹起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英招立在远处看着亭下的暮寰。这些万年来，他几乎难以见到暮寰，即便是见到也总是颔首示意。英招深知自己身在天宫已经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为暮寰招惹麻烦，恐怕对于暮寰来说她也是恨透了天族，英招留在天宫对暮寰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英招合了扇子，垂下头摇了摇头。

“上神来了为何不愿过来说话。”暮寰将手边的食盒盖上，缓缓起身挥了挥手，身边仙鹤化成一位偏偏少年郎，一身白衣盘腿坐下挥手变出蒲团几只方几几张。

英招这才回神看了一眼回头看了一眼潺渊向亭子走去，南昔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墨琊。

“暮寰见过战神见过草木神。”

“长公主不必多礼，我等也只是途径此地顺道过来拜访。”

暮寰跪坐在方几前，取下一旁炉子上的茶壶向一边向杯子里添茶一遍说道：“天族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战神就一句轻描淡写的路过总是不太合适吧，这西泽的百姓难道在战神看来就不值得费点心思吗？”

“暮寰，”英招看了看潺渊，又叹了一口气，“我答应过你要来给天后上香，潺渊也是因为水患的事情所以就也想着过来看看。”

“坐吧，都坐吧。两位上神拖家带口来我这府上做客，当真是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走了这么旧就先喝口热茶吧。”

南昔看着潺渊，潺渊点了点头，她就着脚边的蒲团坐下。英招见墨琊一人立在后面，将墨琊拉到桌前，“暮寰你误会了，她不是子桑。她是墨琊姑娘，是你小时陪你一起玩的墨琊，你还记得她吗？”

暮寰停下手上的动作，“上神的骗术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墨琊姑娘早就被神武一族杀死了，上神也不必把暮寰当傻子。”

“长公主——”墨琊跪坐在暮寰面前，“真的是我，墨琊，我没有死。是榕焉天后救了我，这些年我遇到了南海鲛人族的暨雨，我们为了躲避天族的追杀东躲西藏。在瑶山住了没多久就遇到了南昔，经南昔帮助现在又定居和暨雨定居在大泽山。”

暮寰抬起眼对上墨琊一双眼睛，手便不自觉地抖动起来，轻轻覆上墨琊的脸颊，颤抖的双唇一时间吐不出完整的字，只是眼中的泪缓缓地淌了下来，已经模糊了眼前的人。

“墨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暮寰今生有幸还能见到你.....”墨琊伸手替暮寰理了理头发，“这么多年了，墨琊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公主和大殿下，如今总算是盼着见到您了。墨琊才是当真此生无憾了，公主您这些年受苦了。”

“都还好，不苦。”暮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没什么苦的，都过去了。方才说你现在住在大泽山，怎么突然想着要来西泽？”

墨琊看了看南昔，“我和暨雨能住在大泽山多亏了南昔，是她向莫肃上神说了我们的事情，上神开恩就让我们在大泽山住下了。此番是南昔要去瀛洲国我正好陪着南昔一同出来。在路上途经决明遇到了英招上神和战神，这才知道公主您现在住在这里。正好上神说要过来给天后娘娘上香，我便一同跟着过来了。”

暮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少年。少年起身将壶中的茶倒入茶杯中，递给了面前的四人。“原来如此，想必这位就是墨琊所说的南昔姑娘了吧？”

南昔听到自己突然被点名，一下子醒过神来点了点头，“瑶山南昔见过长公主。”

暮寰笑了笑，“呼兰城从不产茶，这里的茶比不上大泽山，姑娘将就一下。待你回大泽山了顺便代我向莫肃上神问好。”

“长公主什么时候认识的莫肃上神？”英招接过茶杯抬头问道。

“上神旧居天宫有些事情自然是不会过问。当年若不是莫肃上神和淮湘上神赠我圣水，妙手回春，恐怕暮寰早就命丧九泉了。”暮寰转头冲着南昔笑道：“我与莫肃上神和淮湘上神也算是旧相识了，那时他们也是才相识，我记得当时莫肃上神还没有住在大泽山而是在瑶山附近的一块水渠辟了一处洞府，每日都想着怎么讨淮湘上神开心。”

南昔接过白衣少年递来的茶，“那应该是好几万年前的事了吧。”

“是啊，算来最起码也有六七万年了。那个时候莫肃和淮湘都还不是上神之身。你看上去也就四五万岁的样子，怎么也住在大泽山？你跟莫肃是什么关系。”

“南昔是淮湘上神的女儿。”

“淮湘和莫肃的？那你怎么跟凤王一个姓？”

“南昔是凤族的公主，你离开之后没多久淮湘上神就嫁给凤王了。也是从那以后莫肃上神便在大泽山住下了。”

暮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当年之事我也是略有耳闻，可惜一对壁人。不知你娘亲现在可好，也住在大泽山吗？”

“不是的，娘亲前不久便仙逝了，我此番出门也是为了去瀛洲国求得岩麟树的树根，好召回娘亲的生魂。”

“原来是这样”暮寰地下头，双手托着面前的茶杯，“抱歉是我......”“你看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尽管说，就当报答你娘亲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南昔笑了笑“长公主客气了，我和墨琊就在此叨扰几日，几日后我们便启程往瀛洲国去。”

“算不上叨扰，你们想住几日都行，战神若是政务不繁忙也是可以一并住下的。暮寰府上这些年清冷贯了几处客房也是刚才让雁行收拾好了。鹤亭你带着客人们先去休息吧，晚些你们要是想去城里转转也行。”

“多谢公主”

白衣少年挥开袖袍缓缓起身，“上神神君这边请。”

南昔向暮寰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墨琊潺渊也站起身来跟着鹤亭向廊下走去，唯有英招起身立在原地。

暮寰垂着眼皮起身，挥了挥袖子收起了面前的方桌，“上神似乎还有话要对暮寰说。”

“暮寰”英招又低下头，左手拇指摩梭着扇柄，想要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上神不说，那我来说。”暮寰深深吐了一口气，“你带墨琊来见我，你还惦记着我娘亲的生辰这些暮寰都记在心里了。不管上神是觉得暮寰可怜也好还是真心想要补偿暮寰，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么多万年都过来了，你觉得我还在乎吗？”

“暮寰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我真的觉得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误会我，你几乎不上天宫，每次你回天宫你我都要恶狠狠的伤害彼此.....我想榕焉天后也不希望你我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所以我还是想跟你道歉，不管是因为当年的事还是.....还是你觉得我....我背叛了你.....”

“不.....不”暮寰皱了皱眉，“英招你错了，你一直都错了。我心里有怨不是因为你悔婚，因为我知道先到的人不是我，是子桑上神。我怨你也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你对我不闻不问。我们本应该是最最亲密的人......就算你不是我的夫君....但至少至少你也应该知道我在恨着什么，你也....”暮寰抿了抿嘴唇，攥起的拳头锤在一旁的柱子上，“你为了等子桑上神留在天宫，我不怨你。你为了明哲保身亲近宣帝我不怨你，但是想必子桑上神也是没想到你会答应做这个草木神吧......可笑，真的很可笑。”

暮寰转身靠在柱子边眼睛呆呆盯着远处的湖面。

英招向前走了两步，“暮寰.....暮寰.....”，英招双手握着暮寰的肩膀，“暮寰你听我说.....”

暮寰努力挣脱他的双臂，用手锤着自己的胸口“英招你知道这里有多痛吗，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长兄不在家夫逃婚你要我向那个女人屈服吗？像你一样寄人篱下吗”暮寰伸手抹着眼泪摇着头，“想都别想.....我与天族深仇欲壑难填，你本该是最懂我的人.....”

说罢暮寰便转身向廊下走去，留英招一人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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