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三】鹊踏枝
有些事不能多想,想多了,你就信了。
我没见过母亲,印象里也没有她的影子。我不知道是我五岁之前记事不清,还是她压根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力过。五岁时父亲那个王八蛋把我卖给了一个斗兽场,我拼了命的逃出,被番薯收养,才获得今日这般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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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月朗星稀,我在人群中立身。理朝虽然不大,但民风淳朴,迎花神这种活动他们多数尤为重视。放眼望去,街上许许多多的少女和青年多数重装出席,我这素色的衣裳还有些格格不入。
“姑娘,今天可是大日子,你怎么穿这么素。”提着二两玫瑰酥准备找棵树看热闹的时候成衣店的老板娘一把握住了我的袖子,让我不得不停下在喧哗声中认真听她说话。
“我刚来,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装着傻,倒也不算是说谎,毕竟我真的不太清楚迎花神的一些注意事项。
“牡丹花神呀!今天晚上牡丹花神会挑选花神人选,被牡丹花砸中的人会获得情缘和福缘哒,还可以和牡丹花神许一个愿望。好多年轻人都出来找心上人,你长得好看的紧,打扮打扮定会有很多人为你一见倾心的啦。”那老板娘像是在和亲生女儿说话一般握着我的手,承影端着手冷眼立在旁边,替我拿着玫瑰酥,却也是半分怨言都没。
“不…不”我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轻衣简行已经足够。
“我们收到了太子殿下的指示,给每个经过的轻衣简行的姑娘好好打扮一番。全场的消费由太子殿下买单。可见啊…我们太子殿下多注重这次花神节…配合配合”那老板娘十分热情的拉着我的手往内间拉,我向承影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那你们太子还真有钱……”我吐槽道
“鲜少见你打扮,是该好好捯饬捯饬。”承影坐在门口的红木椅子上定定的看了我两眼,十分老成的喝了口茶。明明生的是少年模样,故作深沉显得老成,倒显得与他的外边格格不入。
你奶奶的。
我心里骂了这么一句。仔细一想之前在剑冢和承影骂架的时候似乎说过这么一句“我是你奶奶”因果轮回,骂的还是我自己,就悻悻的闭了嘴。
门口聚了好些人,都是来看承影的。我寻思着承影这十三四岁骨龄的少年为什么那么多少女喜欢。
还是拗不过老板娘,她给我从头到尾捯饬了一遍,到最后连连点头觉得自己手艺真好。我垂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相貌端庄严肃,平时的轻衣换上了十分难以行动的层层叠叠的裙摆。朱唇环翠,翠中点金,一个明艳美人。
像我这种每天因为金钱而奔向各地打打杀杀的人,难得休憩日多数都是躺在宿舍闷头大睡,好好收拾自己这种事多数都是懒着过去的。好看的衣服不是没有,只是懒得穿。
与我而言,衣服这种蔽体的物件,能遮挡住该遮挡的地方排第一,舒适性排第二。所以在城塔,多数时候都是大短裤大半袖。就算是出任务,小背心和短裤也是我的首选。
果然是我太懒了。
“欸呀欸呀真好看。姑娘,我儿子是当今文状元,在朝中做尚书滴呀,还没婚配…你考虑考虑呗。”那老板娘拉着我的手摩挲着,那笑容,就像是在看准儿媳。
“不不不…我有心上人了…承影我们走…”为了不占便宜,我还是趁其不备在梳妆台上放了两锭金子。在缓步后退了两步之后拉着旁边的人就踏出门外。
直到过了桥,我才停下脚步。
“哈…哈…这老板体力真好,累死我了…这衣裳也太不方便了,也不知道南宫宴怎么穿的那么舒服的…承影你想吃什…么?”我蓦然回头,才发现牵错了人。为什么这种玛丽苏的情景会出现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我实在想不通。
那是个少年,生的很高,至少比我高出一头。头发是红木的颜色,在万千氤氲的灯火下显得温柔不少。跟头发颜色相同的瞳,瞳孔里映着小小的我。薄唇纯色很浅,但很健康。鼻骨眉骨都很高,在月色映衬下温润不少。
头顶了一墨金色头巾,长长的流苏顺着长发而下,颇有种富贵书生的感觉。他对着我,面色微红。我一看就知道了,不愧是少年人。
我猛的抽出手,他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如若有损姑娘清誉,在下愿意……”
“不不不…是我眼瞎看错了,你不用道歉。至此已经知道是场误会的话,那就此别过了。”我正说着,抱拳行礼,才发觉自己穿的和自己做的太不合适。
我尴尬的退了两步挤进人群,被人群淹没。人真的太多了,我想要从中挤出去都是件困难事,只能被人群带着往前走。大概走了二百多米,河畔的花桥旁边,陆陆续续的有人跪下祈福。
我本来也就是来凑热闹的。
跑腿一屁股坐下,有样学样的双手贴紧低头。实际上我已经困了,我很想回去睡了。荷花灯的光打在我脸上,暖融融的橘色我很喜欢。
“有君者,秋水为神玉为骨。”
我在一空白的荷花灯上写了这么一句,随后推了他一把放他随波逐流而去。印象里的南宫宴,就是这般了。
“花船来了。”在我身侧跪着的少女双手合十祈愿“牡丹花神在上,请倾听民女的夙愿,让子歇公子降临民女身边吧。”那姑娘如此说着,我正脑一想,愿望说出来了还会灵验吗。
彼时,右手边的空位有一人坐下了。是刚才成衣店里乌龙拉出来的少年。
“真有缘。”他朝我笑笑,眯起的眼睛很像一只猫儿。我干干的扯了扯嘴角“是啊,真巧。”
“牡丹花神…花神…应验了。”那少女听见动静后看了过来,而后嘴边喃喃道。我心里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今天第二件玛丽苏的事了。待会如果牡丹花砸到我脑袋上,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穿越进玛丽苏的时代了。
花船上歌舞升平,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往船上扔牡丹花。边扔边说着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今年丈夫可以多挣点银钱”
“我希望王小姐答应我的聘礼”
“希望吾儿能中状元”
“赶快找个如意郎君”
“……”
我正觉得没趣想溜走的时候,一朵大红牡丹跨过了所有其他牡丹扔向了我。出于职业病和本能反应,被我伸手抓住。
“牡丹神女。恭喜你,被牡丹花神选中了。”子歇略有惊喜的说着。
我捏着牡丹,只想了片刻,提起裙摆在水面轻踏。跃身于船顶之上。那些许愿声仍旧络绎不绝,我听着有些烦,便清了清嗓子。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何用意,竟然选中我做牡丹花神。那我就按照你们理朝的习俗说说事。我要问问你们,你们将自己的愿望说给牡丹花神听,真心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被实现。那么,你们到底是在拜牡丹花神,还是自己内心的欲望。”空气凝滞了,鸦雀无声。太子缓步从船中走出,拍手鼓掌。
“果真外客最为清醒,这正是我理朝问题所在。”
“够了,你闭嘴。在我这儿,我可不认什么太子,这里还没有你插嘴的空隙。”我挥手打断正要诉说表明他目的的千相容,在一片诧异的眼神中,我将船锚扔下,把船停住。
为什么这么巧就砸中我,这么浅显的请君入瓮,我是瞎子才看不出来。“千相容,你当我是傻子。”我心里冷笑道。
来理朝的三天里,发现这里除了那鼎鼎有名的天师之外,所有人都是没有灵修的凡人。使点术法,让我“牡丹花神”的形象在所有人心里根深蒂固。
幻象,万象中天。以心之魅影,惑黎明之百姓。
烟,月,云,雾,水汽蒸腾。
地脉,改向,催花皇盛开。
你们所损失的灵修,我必将双倍奉还。
在催动地脉改向之后,沿途过来的牡丹花从在顷刻之间绽放。刹那间,姹紫嫣红,镜像流转。
“太美了。”一老者闻声而泣“这样的盛景,不正是百年前老天师临行前的预言吗。”
百年后,牡丹皇,侠客行,醒辰昭,字珠玑,煌嚣张
几年离索,东宫入画,魅者如丝,画中之人,阑珊之意
心有外者醒,徒于现者昏,困灵于书画,百转得解迎。
牡丹花皇盛象,月圆之夜,侠客
说的是我?
“清醒点,我不是来救你理朝不清醒的民众的,我是外客。你们理朝几乎所有人,都安于现状,这是不行的。跳出来,方得清醒。”
大火从脚底流窜而出,船里所有人都被承影送走了。只剩下我,在大火中,颇有种同归于尽的架势。
“姑娘,姑娘你快下来。画舫走水了,你再不跳下来会被火烧死的。你放心,我来救你…”那名唤子歇的尚书郎站起身来,朝我飞了过来。他是最先从我织构的幻境中清醒的,是个修仙的好材料。
但是为什么,他一介文官,轻功那么好。
“我的火,怎么可能伤的了我。你下去,否则你会被烧成灰的。承影,带他过去。”我说着,朝着他的小腹来了一脚,将他踹飞出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风吹了过来,加大了火势,知道我的身影同船一起消失在大火中,许多人才清醒过来。
凡事靠自己。
这是给他们的教训。
大风过,水面平静,似乎从来不曾走水,从来不曾有个少女被大火堙灭。
“好手段。”千相容喃喃道“如此奇妙之人,若是能助我理朝…”
南宫宴抬了抬头,睨了一眼镜中发生的事儿,没由头的皱了皱眉。一个就算了,怎么又来一个,
“如此招蜂引蝶,你可让我怎么放心你啊。”
他手里捧着一个面相略显青涩的头,发丝根根分明,目中彩光流转。那是小柳儿,他只看过一眼。
“就快了。”
“可别让我失望啊。”他扶了扶那头的额,像是在把玩一稀世珍宝。实际上,经由他手而出的,都是宝贝。
他在五芒星阵中拿起骨刀,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划了个口子。充满浓郁灵气的鲜血滴在“小柳儿”的额头上,面色生机都快溢出来了。
“能不能成,可就看你了。”他提笔,在那幅长长的画卷上画上小柳儿。那是他制作的所有偶人的画像,他们被缩成仙人,立在画卷中央。有些已经消逝了的偶人会逐渐在画中消失,感知南宫宴契阔已经结束了。
南宫宴永远是他们的主人。
只要他要,他的偶人定会听他的话。
是他给予他们重生的机会。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我的衣服已经换成简装了,被堵在没人的路上,这是我没想到的。
“没有的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还请您能回答在下。”见我闭言不发他淡淡开口。“您害怕妖吗?”
“废话连篇,我是阴阳师。害怕妖物,有悖师德。”我嗤笑着,没好气地说着。
“那您愿不愿意帮在下一个忙。”他伸出手,被我下意识的避开。恰好承影即时赶来在我后面开了条路,我握住承影的手就朝人群涌了过去。
“当然不愿意了。”青绿色的衣衫消失在千相容蔚蓝色的瞳仁里,那原本圆的瞳仁在晦明的光线下成了竖仁。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做之事肮脏不堪,假若在阳光之下手中依旧鲜血淋漓,是否还会有真理重见天日那天。
云荞岚回来了,在家里卸了厚重的铠甲,在正堂就着灯光擦拭他的武器。稍微有点起色,就该给他看看,让他放心。至少让他觉得他这五百金没有白花,我不是吃闲饭的。
灯光下的他面容坚毅,那张年轻的脸上有风沙的痕迹。他的手有宽又厚,常年握剑使得手上起了厚茧,摸起来定是硌手的。他将一柄通体漆黑的剑放在膝上,拿着丝帕沾着不知名的液体细细擦拭着。
旁边的红木桌上放着剑鞘,玄龙紧紧攀附在其上,红宝石做的眼睛掉了一颗。说句难听的话,就是独眼龙了。不过依旧无法遮盖住他曾经的威武气质,
像他们这种常年征战的,兵器与他们而言太重要了,保护兵器,让他能够多杀几个敌人,就相当于在保护自己。
“云荞将军。”我抱拳行礼,将装有小柳儿魂魄的聚灵瓶展示给他看。那琉璃色的瓶子里,一个只有拇指大的小柳儿闭着眼蜷缩着,那是她的灵魂,纯洁而简单。
“这瓶子里,装的是小柳儿?”他捧着聚灵瓶,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它摔碎了。那慈爱的面相,我并不觉得温柔。相反,我从他眼中看出了——愧疚
“画中,能取出来实属不易。我们的人正在做你女儿的偶身,只要魂魄收集成,和偶身的适配性将定会成功。我早算过,你女儿可是长命百岁的命数,如今早夭,阳寿还足够他活七八十年。”我说着,心里算着云荞柳的命数。
“谢……”他话没说完,便被我打断。
“你给了我钱,便是金主。我不过在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不必言谢。如果可以,还请好好配合我,完成我的工作。”我说着,抬了抬眼“太子,我要你保证太子以及他的党羽不会打扰到我。否则我不能保证画卷的安全。”
我搁下茶杯,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月上中天,是进入工作的最佳时间。
“太子?您和太子有所牵连?”云荞岚顿了顿,颇有几分惊诧神色,倒让我觉得有几分新鲜。
“非我所想,不必多问。”我起身,那陈云才缓步而来,分明是个男子,却阴柔至极,比女人还妩媚。我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人,分明有手有脚,却要以卖身来换取生活,要是被生活所迫的女人也就算了,还是个身高不矮的男人。
“借过。”我和他错身而过的霎那,他身上那股非自然的麝香气侵扰着我。我回头看去,他站在云荞岚面前似乎恳求着什么。旁人的家事,管多了,就堕入其中了。
我找到了第二幅云荞柳所寄身的画卷,那是一副庭院中小景,翠衣少女在槐树下的藤椅上小憩,脚边困了只猫儿,阳光倾斜而下,气氛一派祥和。
彼时,我注意到了右下角模糊不清的章印,陈氏子云。
这画,是陈云画的?
取我之精魂,渡你之魄。
术法开启,画卷中腾升而起晕黄色的漩涡。
“承影,拜托了。”说罢,我便悄然入了画。我的肉身就那样半卧在躺椅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无比。假若这个时候我遭遇危险,那十分危险了。
许是新雨后,空气中有股泥土的潮湿气。院中透明色的荷花上立了两只蜻蜓,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已走蜻蜓立上头。”
院外有只燕儿纸鸢,太阳没有那般浓烈。小厨房传出令人生津的酸梅味,实在渴人的紧。
“小柳儿。”一温柔万般的女人柔声唤着。我回头,那妇人捧着一砂锅酸梅汤,微笑着,叫着尚在梦中的云荞柳。
那妇人苗条,面相却苍老,饱经风霜。衣服也是寻常布衣,她缓步踱来,满面堆笑。
“阿娘~”云荞柳悠悠转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直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衣褶,一路小跑去接妇人手中的姜黄砂锅。
阿娘?我蓦然想起什么。曾经陈殊同我说过,将军的日子,一般都不会很美丽。毕竟一个女人配着丈夫东奔西走忙于在外,风沙毫不留情的带走原是少女的美妙容貌,可少女绝不后悔。
正因为如此,史上将军与美貌的妓子成婚对原有的妻子始乱终弃的事不在少数。故事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被摧残了容貌,还被逐出家门的可怜女子。
若是没有记错,云荞岚的原配夫人,是当朝宰相的女儿。身体健全的女子,何故会在马上三十岁的年纪里无病暴毙而亡的,这也太令人想不通了。
“不对。”
“时间不对。”我喃喃的嘟囔了两句。
这个时间,应当陈云还没来府上,他是如何做了这画的。他本人在画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院中能呼吸的活物只有鱼塘里的锦鲤,云荞柳母女,一只猫,还有不经意间路过的碧继翁。
怪事一桩。
“小柳儿最喜欢的就是阿娘煮的酸梅汤了~”母女俩在树下坐下,用琉璃盏盛出两碗熬的十分好的酸梅汤,抓了把小桂花,颜色可人得很。侍女端来两大碗冰,小柳儿打碎了两块放进碗里,咕噜咕噜一顿喝。
让她们母女再好好待一会吧。毕竟出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想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同云荞柳言说吧。
我没见过母亲,印象里也没有她的影子。我不知道是我五岁之前记事不清,还是她压根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力过。五岁时父亲那个王八蛋把我卖给了一个斗兽场,我拼了命的逃出,被番薯收养,才获得今日这般成长。
我早就默认母亲死了。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父亲。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待云荞柳的母亲起身回到小厨房,我望了望日晷,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现身去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该醒了,跟我出去吧,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执着于幻境,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随即后她泪眼婆娑,支支吾吾,颇有些楚楚可怜。
“母亲…母亲”
“没有人会一直陪你,回去吧,趁着你爹还有气力等你。你要是不回去,你爹,可能撑不住的。”
“阿爹,阿爹不是不要我了。”她哭的更凶了,我看着周围逐渐消失的事物心里有些焦急。
“阿娘…她说外面的你已经不在了,小柳儿不要,小柳儿舍不得。”云荞柳扑进妇人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如若在幻境中能和自己已经逝去了的,最亲爱的人长久的待在一起,恐怕许多人都会选择堕入幻境,欺骗自己。
那妇人的身形在慢慢消失,时间就要重启了。她捧着小柳儿的脸贴了贴,轻抚着她的头,柔声安慰着。
“我的乖女儿,凡事向前看。阿娘会去下一世为你布好新家,无论什么时候你来到阿娘身边,都是阿娘的乖女儿。我的小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最乖巧的孩子是不是。”
妇人的泪垂了下来,在微风中消逝,她的身形如同夏日地面上的水,蒸腾的很快,却仍旧能够看见影子。
小柳儿抓着母亲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头,仿佛那样就能够将母亲留在身边。永远停留在自己的少年时,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有母亲疼爱,是个有母亲的孩子。
她现在还有家吗,她不知道。
“小柳儿听话,不要恨爹,假如你知道了爹爹的痛处,就会谅解他了。”那是妇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就连尾音都消失在空气之中。
小柳儿跪在地上,手在虚空中抓着。她突然哭不出来了,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走向我。
“带我出去吧,我想去找爹爹。”
“你爹花了五万金让我来找你,抓你回去嫁人根本不可能。敢问谁家聘礼能够出的起五万金。我有个问题问你,你可知道,是谁把你关进画里的。”我抱着胳膊冷言道,因为她意识的清醒,画卷的重启已经停止了。
她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我皱了皱眉,扶额冷静了两秒。
“没事了,我们走吧。”
生花笔一挥,她的翠色罗裙从裙摆化成墨色,她成了墨,收进了生花笔之中。
金狡剪分割天地,眼中恢复清明。
“心里实在太堵了。”我嘟囔了一句。
假若罪恶可以被疏分,真理在阳光之下重见天日。
他会得到谅解吗。
生在现代的我,没有权利替任何人原谅。那是他们的罪恶,我只能记着。
“醒了,我差点找人救你。整整两天半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已经狗带了。”承影端着手冷哼道。他低眸看着我的头顶,很多挖苦的话在嘴边说不出来。
我抬眼,不知时已经泪流眼眶。
“你…没事吧。”承影的瞳震了震,几时他曾见我哭过,他已经记不得了。
“承影…我想回家。”我喉头哽着,嘴中吐着不快。
“回家?你指哪儿?”他干干的站着,手规规矩矩的放着,略有些不知所措。
承影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剑灵,他能做的超乎我的想象。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恐怕是因为,我在他面前比较坚强。
“唉———吓你的,被吓到了吧。”我扯出笑容,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些。这画灵的感染力太强了,都影响到我自身的心情与情绪了,果真凶险。
“走——爷带你玩去。”我直起身,将生花笔收进洞天。推开门,凉意却让我打了个寒颤。
落雨了,带走了最后一丝暑热。一场秋雨一场寒,也就是说现在了吧。
“还去吗?”承影依着门框挑了挑眉。
“去!走,带你吃牛肉面去。”我说着,打了个哈欠。从洞天取了两柄油纸伞,带着承影走进云雾之中。
理朝是个烟雨多的地方,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阴雨连绵。所以在这里,阳光明媚的日子似乎更加少见。
我循着路标,一路走进了一深巷的面馆。同魔宫脚下,华荣巷里陈殊的酒馆一样,是属于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一种类型。
我推开竹编的门帘,找了个地方坐下。整个面馆笼统就只有两张客桌,另一方桌子坐落于风口。假如坐在那儿,吃完面,怕是会得风寒。便拉着承影坐在了靠墙的那张桌子边上。
“小二在哪儿?二两切牛肉,两万红汤牛肉面,两头糖蒜,一壶酒温上。”我指节磕了磕桌子,上下打量着陈设,一张柜台红木的,在每个黑暗的的角落里放上烛台,显得温暖不少。
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通向后厨,后厨传出阵阵红烧牛肉的香味,惹人生津。
“欸——好嘞您稍等。公子,二两切牛肉,两碗红汤牛肉面,两颗糖蒜,一壶酒。”那小儿衣着不菲,也不像是普通人能穿的起的。周身气度来讲,平时武力不少用,应该是陪自己公子体验生活的。
“知道了,地窖取酒。”从后厨响起一阵手起刀落的笃笃声。声罢,切牛肉,两碗面,糖蒜,就被搁在一个茶色托盘上,由一个青衫垂帽的少年端了出来。
酒红色的发,在昏黄的烛光下柔和到极致。腰上系着围裙,其上有些面粉。襻膊将衣袖收紧,漏出紧实的胳膊,虽白皙却有力,平时也定然少不了锻炼的。
他便是这里的主厨,不知怎的有点眼熟。
“是你啊姑娘,谢天谢地你没事。你是怎么从画舫逃出来的。当时那火少说也有三丈高,凶险的很。”那人低头睨了我一眼,随后双手撑在桌子上颇有些惊异道。
“啊…是你们太子请我在花神节给你们表演戏法的。就是为了他所说的什么新政策。我当街和他说的话意思背道而驰,也是他的安排。我既是表演的,那火又怎么可能伤的了我。”我干干的笑笑,承影已经十分不服气的瞪了过去,子歇却不以为然。
他将东西放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再说说…”
彼时,我的肚子十分争气的叫了起来。
“抱歉,是我好奇过了。我理朝从未有过那般新奇的戏法,我一时好奇,打扰二位用饭了。酒在锅里温着,稍等片刻。”子歇挠了挠头,立马站了起来,抱歉的点头示意。
“无妨,我只是没想到身为当朝重官的钟子歇大人竟然会开面馆,亲自下厨不说,还有一个八卦心而已。”我从包中取出筷子,和汤勺一起放进碗里,也并给承影准备了一副。
“我不是嫌你碗筷不净。只是习惯了谨慎罢了。想要活着太过艰难,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用帕巾擦手,当着他的面用火燃尽,在他呆滞的眼神中,吃下第一箸面。
“作为外邦人我和你说句话。有些事不能多想,想多了,你就信了。这并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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