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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看剑·心房客【篇三】

篇三【无声海,听风潮】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我困倦着,虽看不见,但我知晓已经过了多少天。天是黑的,地是黑的,与我而言一切都是黑暗的。

默林研究心理学的时候告诉我,如果将一个人蓦然之间放到一个纯黑的环境下三天三夜,那么那个人的精神将会受到极大的折磨。我想了想现在自己的情况,也就和他口中的差不了多少了。

“主,荔枝冰凉饮,趁着还凉着吃两口吧。”水玲珑叩了叩门,轻声道。实际上我早就跟他说过不用得到我的准许了,毕竟我是真的看不见了。

“你进来吧,我还没睡呢。”屋里定然是没点灯的,我现在这个瞎子状态点灯也是白白浪费。他推门进来,将冰凉的碗放在我手边,在我手心里放了只瓷勺。

“依照您的口味调的,加的是藤梨酒。”他说着,顺势便蹲了下来。抬头看着我,那双红瞳目不转睛。虽然我看不见,但这炽热的视线敢问谁能察觉不到。

“主,你是不是偷偷背着玲珑预谋什么事情呢。”他蓦然问出一句,差点让我一口呛出来。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他竟然能猜到?

“怎么可能呢。按照我现在这个状态,不被别人杀已经很好了,难道我还要费尽心思的去预谋别的事情,我干嘛要活的那么累。”我握着瓷勺,冰凉的手感在我手心里散开来。那荔枝清凉饮的香味却是诱人,但我也确实没什么胃口。

“主,想出去散散心吗。天天待在这里是不是太憋屈了些,我带你出去转转如何。”水玲珑轻声说着,仿佛在哄小孩一般。我向着他的脸探了过去,还没摸到呢,被他抓住手贴在脸上。

“玲珑在呢。”

“你挺忙的吧,不打扰你。我有承影,我不无聊。而且不是还有汐流那孩子吗,有她在怎么会无聊呢。你啊,莫要太累了。若是我哪天好了我们回城塔复命,你要是被累垮了身子我可没办法跟番薯交代。”我笑道,只是勾了勾嘴角。笑与不笑并无区别,因为我就是如此想的。

“主,莫要苦了自己。”

“你什么时候叫我吃过亏。”

入了夜,风有些寒凉,像是能把人心冻成冰块。

我在床上捂着胸口翻滚,无比清晰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自己曾经的过错,像是要逼我认栽。我不愿,从来不愿。

与此同时的金沙城,南宫宴悄无声息的从床上坐起。掀开床纱,月光柔和的撒在他身侧的蕴杳身上。蕴杳睡得香甜,他无声息的转过头,踏出门去。

他在走廊上走着,明明周遭一切都让他无比熟悉,但他不知要往何处去。他扶着柱子捂住胸口,汗如雨下。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两心咒,倘若他知道两心咒的另外一位受咒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宫,倒茶。”他说着,大手向前一挥。池中水一分为二,月亮的倒影亦是如此。池底漂浮起一支红梅枝,花仍旧毫无保留的绽放着。冬去春来,是谁将冬日景色封锁于池底,为何他会蓦然见发现。

“主,樨眉。”宫将红木茶托放置在长廊的长凳上,应着月光立着,不悲不喜。

“你们私下和她有联系吧,她如何了。”南宫宴将那花枝随便找了个价值万金的瓷瓶放置起来,将它放置在茶盘右侧。抬手,暖茶入喉。

“很好。魔宫少主给她找了鬼手治疗,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宫说着。他最开始是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将实情说出来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他最终决定说一半骗一半。

“你们和她怎么认识的。”南宫宴迟疑,一阵萧蔷风过,梅花花落几许,是留不住的。

“不打不相识。”宫应着。

“她说她认识我,可我对她没印象”

“主名声远扬,听过一二实属常情。”

“她为何躲我。”

“及时止损,有利于她。”

血色下,南宫宴墨色的发垂着。好看的鼻梁和唇线被月光镶了银边,他眉头紧锁,耳边不知是谁的声响在告诉他。

“你爱的人,是蕴杳。”

“以后不要在蕴杳面前提她。”他起身,红梅烧毁。

“是。”宫沉声应着。不知何时,他已经开始偏向我了。

————————

我面见鬼手的那天正好是我失明三个月整,大概算算最近也该换下一样了,可我真的不想熬了。那天清晨我的眼睛看见光亮的时候心里是诧异的,随后是欣喜。

当天下午左丘闲棠给我搬了两坛子酒,开开酒瓶的时候香气四溢,不多时竟是贪了杯,弄了个酩酊大醉。我闻不了东西了,这已经算得上是五感里最轻的了。

血色下,那人推门而入,逆着月光站在风口。风浮动他的发梢,如同披上了月色织成的纱巾。墨发红衣,长得也很高。因为酒劲上头看不太清容貌,只觉得周身气度像极了南宫宴。

“没想到你还回来找我。”我辣酒入喉,刺痛感让我舌尖发麻,我不知道我说出来的话是否能让人听清,反正我就是说了。

他沉默着,也不出声。

“我笨就不是什么会因旁人心动的人。你贸然闯进我的生活,给了我那般保护和恩泽。我最开始是谢你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你的存在,在无意之间转化为心动。如若当初那般好都是为了折磨我而做出来的,你做到了。南宫宴,你好大的棋局。”

我坐在偏殿的台阶上,风吹着我的脸。月色倒映在院子里的池塘上,秤锤树的花瓣随风飘落。整个院子里独有静默,即使我知道北门映柳或者左丘闲棠在某处看着,我也仍旧继续说着。

风浮动我的裙摆,将那些平常掩藏的思绪拉到表面上来。借着酒劲说些平常不敢说的话,这个时候也最为合适了。

“我本以为蕴杳回来你的心偏向蕴杳将我忘了是件好事,也没想着你能再来找我。蕴杳…蕴杳是个好孩子,我第一次见你们祝你们长长久久是真心话。上次,上次明明说出口了,心里却是酸楚的。南宫宴,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你凭什么玩弄我的感情。”我猛的将酒杯掷了出入,使了十成十的气力,倘若真的砸到怕是要破相。

他伸手接住,也没上前,悄无声息的将酒杯放到石桌上。他貌似只想当个听客,听一听我对于旁人的不满。

“难道…难道就因为你活的久,灵修高,家财万贯,请我吃饭?我开始讨厌你了,真的。”

鸦雀无声,索性就当没人听。

“太累了,已经无所谓了。”我从地上站起来,扔下那两坛酒跳进水池里,想要给自己一个清醒的机会。

近夏,水还是冷的。冰冷袭击了我,漫过我的胸口,脖颈。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着整个溺死算了。可还没出两分钟,我就被一只大手捞了起来。

“我认得你,你是鬼手颜剑衣,在我们的榜单前二十,危险系数s+,原因就是信用不太可信。你不是画皮师吗,怎么还干起来医人的勾当。”我跪坐在地板上颇有些气喘吁吁,他只是看着,一句话没说。

“你来治病听我的。闲棠,能不能麻烦你给他拿一套黑衣服,这身红看的我头疼。”我摁着他的肩膀,他依旧沉默着。

“我没听说鬼手是个哑巴来着。”我挠了挠头,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你能不能开个屏障,我有点话想和你说。”我说着,他已经开了屏障。

“你借我的单子,无非就是想挣钱而已。我已经决定去火山熔泉重塑肉身筋脉了,你就假装是跟我一起走给我治疗去了。不怎么需要你,你就能得到酬金,如何。”我贴了他的耳朵轻声说着。

这等话可不能让左丘闲棠听见,倘若让她听见必然少不了告诉摩耶汐流,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就只能泡汤了。

“听着十分不错,但请容我拒绝。”颜剑衣轻笑,好看的眉舒展开来。“你的酒劲儿还没散,这样睡下明天会头疼的,解酒药,吃下吧。”

他说着,递过来一只青花瓷的小瓷盒,比胭脂盒还整整小了两圈。我摁下开关,里面有五个小小的黑棕色药丸。我闻不见味道,左右应该难闻不到哪儿去。

“能跟我说说你不同意的理由吗。我可以再额外给你三百两白银。”我将药丸吞下去,因为身处魔宫,我出了意外他绝对逃不掉。所以我压根不怀疑他给我的药会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受人所托给人办事,卖的是人情,这人情,天价买不来。”他垂眸,他长得和南宫宴真的很像。

“原来魔宫这样大的势力劝不动你,还要旁人恳求你你才来。那么你就说说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够帮助我恢复如初,比重塑筋骨更为快捷有效。”我抱着手,抬起头对着他那张脸没好气地说着。

“你现在是闻不见味道?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来拜访你,给你进行针疗。”他退了两步,半举起手做投降状。我感受到屏障散开,他在一阵夜风之中化为虚无。

我手里还握着解酒药,倘若不是青花瓷盒过分冰凉,我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场大梦。夜风拂过,尾椎骨起攀升起寒意,我打了个寒颤灰溜溜的进了偏殿。

一年四季都好难熬。

颜剑衣化身出现在南海的院子旁,蕴杳在树下等他。她给南宫宴服用了安神药,他已经熟睡下了。

“怎么样,她吃了吗。”蕴杳抬头,银白色的发在月光下显得温柔无比。在我印象中她就一直是温温柔柔软软的,时常会让我忘记她是一个千载修为的狐妖。

“当然,可别小看了我的骗术。”颜剑衣毫不客气的翻进篱笆在她对面坐下,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热茶。

“我不明白,她不是都躲得远远的,你为什么还是想要至她于死地。而且你不是给太师下了媚术,人家不是对你一心一意吗。你们女人可真难懂。”他吐槽道。

蕴杳的深情并不是很好看,他继续说着

“难道你做贼心虚?你可知道那女子眼神犀利得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谁。她还说如果我同意帮她掩藏一些事情,她会在魔宫给出的钱之上再给我三百两白银,我当时可心动了,差点就答应她了。”

“她想请你隐瞒什么?”蕴杳突然好奇起来

“说来挺意外的。听你的叙述我本以为她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应该挺惜命的,而且还挺怕疼的。她想让我帮她隐瞒病情出魔宫,之身前往火山熔泉重塑肉身。按照她现在那种神魂不稳精神差的状态,她即便是去了,也只会有去无回。”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子,那一声声闷响让蕴杳的心静不下来。她真的讨厌我吗,她一点也不。她仅仅只是嫉妒和害怕。

她害怕终有一天南宫宴会重新想起我来找我,那是他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那就…”她犹豫着开口

“那就让她去送死,我明白你的意思,开不了口我知道?左右她不去被烧死也要被你的慢性毒毒死,还不如让她早点死,你还可以早点抱着你的太师安心睡大觉。”颜剑衣轻笑,冷哼一声。

“我…我”蕴杳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我其实认识她比你早多了。倘若不是神谕天街天罚之时她正巧路过,化解了瓶禾的灭顶之灾,我早就死了。起初我是不想接你的单,但无奈她被保护的太好。想见她一面真的挺难的。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没想到再见之时我要恩将仇报了。”颜剑衣笑着,喝着茶水。

他早就注意到了躲在墙角偷听的林客不是吗?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恐怕是想给自己愧疚的心一点补偿罢了。

“我有说过你长得很像太师吗。”蕴杳抬眼转移话题。

“谢谢夸奖,刚才她也是这样说的。她还祝你和太师大人百年好合长长久久呢,哎呀哎呀真是个可怜人儿,以后你可没机会再见她了,你可得好好看紧你的太师。毕竟你的媚术,也不是完全无破绽可言。”他用手指点着桌子,在月下笑的很好看。话罢,他起身踏入森林,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之中。

蕴杳有些害怕,她害怕真的会像颜剑衣说的一模一样,到时候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轻手轻脚的进了房,掀开窗幔蹲在床边看南宫宴的睡颜,似乎在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她可以借着要骗过钟离晌的幌子肆无忌惮的待在南宫宴身边。可现在呢,她有什么理由,又是为什么会给他下媚术。

偶人也有心吗。

她在他侧脸轻吻,轻手轻脚的翻身上床,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的缩成一团。月色朦胧,透过窗沿打在南宫宴脸上,显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些许。他是真的睡着了,他已经很困倦了,胸口的疼痛无根而来,也便无从下手。

林客大气都不敢出,飞速跑动的脚步都有些紊乱。他刚刚抵达南海边界的那棵梧桐树下,就看见颜剑衣站在那儿把玩着那只铜镯。

“你别动它。”林客喝道,周身蹿起属于凤凰的凤凰火焰,炙热的温度将空气烧的劈啪作响。这招他屡试不爽,颜剑衣应该怕了才是。

“着急的火鸡跳脚,有点意思。”颜剑衣将铜镯收进手里,大声笑道。

“火鸡?你说我是火鸡?有种你别跑,小爷我今天非烧死你不可。”林客摩拳擦掌,后脚绷紧横飞过去,被颜剑衣抓着凤尾一把撞到树上。

“你要知道我并无恶意。我是把这个带还给她的。蕴杳早就不是原来那个面美心善的蓬莱狐妖了。沉舟是我的旧友,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松了手,张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你狡辩,我刚刚明明看见你…”林客一把扣住颜剑衣的手腕,炽热的火焰灼烧着周围的空气,却没伤害他半分,他到底是怀疑了的。

“看见我什么?跟她说话?我直白告诉你,假如我不假意应下她的要求,那么蕴杳派去杀她的人就不会是我,而是麒麟山的刺客。她那样孤傲的性子,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待在魔宫很久。她一旦踏出魔域,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颜剑衣说着,推开了林客的手。

“我会帮她开脱。她过段时间要赴火山熔泉烧毁肉身重塑筋脉,彼时你在四方炼狱门口接应好她。对外,尤其是太师和蕴杳面前,你要表现出她已经死了的悲痛感。我要让她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你能做到吗。”颜剑衣问着,林客从中捕捉到了火山熔泉四个大字。

火山熔泉,火麒麟和火凤,火凰,火朱雀诞生的地方。

“她的神识能撑得住吗。”林客彻底信了的,他知道我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他相信我。

“我会助她一臂之力的,能不能撑得过,还得看她自己。不过我知道,她想要恢复如初,就只有这一条路可选。等她的五感真正全部丧失,她就彻底废了。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变成废人,她还会想要活着吗。”

“我应了。”林客与颜剑衣握了握手,随后,颜剑衣消失在东海。

我终于知道了摩耶汐流的长相,花容月貌的美少女。恰到好处的齐刘海,娇俏可爱的石榴花头花,最常穿的是鹅黄,嫩绿,淡紫色的衣裳,很衬她的肤色。

使得一手好剑法,还会舞鞭子给我看。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一脸认真,会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来之前我就听说过魔宫的少主们个个都是能人,如今都见到了倒也应证了这个想法。

“姐姐,今天晚上我们去陈叔那里吃烤肉好不好,陈叔烤的肉贼香,他酿的酒也很淳呢。”摩耶汐流抱着我的胳膊摇晃着我,我只好点头应下。

默林通了水镜,茶杯里的水浮在半空,我瞧见了默林的身影。

“别太担心,活得好着呢。”我挑挑眉,故意做给默林一个鬼脸看。明镜儿似的蓝瞳中应着我的笑脸,还有探头探脑的摩耶汐流。

“呐呐呐介绍一下,这是水玲珑的堂妹摩耶汐流。汐流,这是默林,我爹咪一般唠叨哥哥一样疼我的师父默林。他来关心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不是什么敌人突袭哈。”我的手揽过摩耶汐流的肩,指了指水镜里默林的脸大声笑道。

“你真的是人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你的衣服那样层层叠叠,不会很难穿吗。”摩耶汐流凑到我身前,在水镜面前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默林。

“他不是本土人,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他的。我相信你会喜欢他们的文明。”

“好喔~”

“汐流,你先去小厨房说一声不用做饭了吧。我跟默林有点事要说。”我侧了侧脸微笑道。摩耶汐流是个十分听话懂事孩子,她立刻起身飞奔出去还贴心的叫走了侍女。

不愧是领袖,非常有职业素养呢。

“默林,七天后我要赴火山熔泉重塑筋脉。如果你有时间,你能来协助我吗,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撑过去,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端正姿态,严肃的说着。

水镜那边默林无声的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轻声笑着

“我会的。”

“不要告诉番薯,他年纪大了,我怕他承受不起。”

“我知道,你且放心,我们七天后见。”

晚饭时,我见到了那位陈叔。

鬓发斑白高高束起,精神矍铄。手断了一只,另一只手却十分精快的翻滚着肉串。我虽然闻不见味道,但是不难看出那肉串定然是贼香贼香的。

“小丫头,来口陈叔的酒。”他推了只粗碗过来,里面澄清色的液体微微荡漾着。水玲珑点头示意,我也毫不客气的抬碗进嘴。

堪比上品醉天仙,口感醇厚口齿留香

“师傅好手艺。”我竖了大拇指露齿笑道

“好喝吧,待会送你两坛。不过我听玲珑小子说你是人族,丢了灵修过来修养。看你这身体倍棒,待会陪老爷子我过过体术活动活动筋骨,没问题吧。”陈叔满脸笑容,这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当然可以。也让我领教一下魔族老将的厉害,让我长长见识。”我摁下刚想替我说不得水玲珑笑道。

第六天的夜里。

摩耶汐流睡下了。

“血衣澜,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庭院里专门被我准备了一只竹藤编的摇椅用来睡觉。夜风很凉,我盖着薄毯对着月光。

我不知道我的举动能不能成功,只能说尽力了。

血衣澜从黑暗之中走出,那双红瞳似乎没有那么耀眼了。

“你还愿意跟我说话。”他站在秤锤树下,嫩白色的花儿落了满头。

“我虽然记恨你,但时间久,总不能记挂一辈子。我提前告诉你,我非常记仇。”我看着他,风吹了满袍。他背对着月光立着,仿佛只身一人面对永恒的孤寂。

“我明天就走,至于去哪你不用问。倘若我十五天内没回来,你就告诉汐流我已经被别人接走了,离开了这个位面。如果我没发生什么,十五天内,我一定回来看你们向你们报平安。”我搓了搓掌心呵了口气。

“或许三天过后会有人传言说我已经死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能做到吗。”我抬眼,他屈膝蹲在我身边,抬眼看我。他和水玲珑像也不像,真的很难说清他们之间的情感。

“当然。”他应着,紧接着就是沉默。

“我再送你样东西。”我递给他一块玉佩,通体洁白清透的冰种,是个高阶法器。

“你拿好,就当是我这段时间住在这里的房费了。这是个法器,名唤青云台佩,是个防御辅助类法器。能够承受住药师级别之人全力一击,请使用它加固你们魔域的结界,再合适不过了。”见他不接,我抓住他的手,强硬的掰开,塞进他的手里。

“你能不能活着,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血衣澜垂手,他似乎在我眼前放下了他的骄傲,像是一只受伤的兽。

“你那么盼着我死?你放心,我绝对活着回来。不过你说的弥补就大可不必了,我已经原谅你了。毕竟你看,我还能看清你长什么样子,身上的伤痕已经淡的看不见了,我放下了。血衣澜,没有必要执着一件事情太久,人要往前看。”我柔声笑着,笑着笑着笑不动了。轻轻晃了晃躺椅,直愣愣的看着月亮。

这里的月亮很大,给我一种离她很近的感觉。只有一个的月亮,并不孤独的四个太阳在月亮面前显得温暖和煦多了。

“血衣澜,照顾好汐流,她是个好孩子。纵使你们作恶多端,手段繁杂。无论如何,保护好她吧。明天早上走的话会生出事宜,我现在就走了。你替我和水玲珑说一声,回见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褶,从院子里的秤锤树上折下一支春花,踏出门去。

颜剑衣接应了我,血衣澜没有拦我,在院中静坐,微笑着。他怕吗,他当然害怕。

火山熔泉,四方炼狱之中最大的火山,当我靠近时炽热无比的火焰像是一个个苦痛哀嚎着的人一般向上爬着。我到底也是怕了的,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默林给了我庇护神魂的术法,他告诉我,无论如何在下面一定要保持清醒。如若真的睡了过去,恐怕救回来也会是个傻子。

“那我走了。”我站在火山口,面下是滚烫的。倘若这份炽热能够助我重获新生,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一直在你身边。”默林淡淡笑着。他就如同永远不会融化的蓝色冰雪,随身带着一股子寒劲儿。如若我真的不是和他一起长大,那我大概不会想要和他交朋友的。

“知道了。”我纵身跃下。疼痛,灼烧着我的肉体和精神。我蓦然之间想着什么疼痛能和这想做比较,那大概就是灵修散尽沦为废人吧。

我是个清醒的人,我要独善其身。

生老病死,爱与别离,五行积阴。

只有熬过了,才能彻底的获新生。

南宫宴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张看不清的脸同他走过了很多。之后,她隐进迷雾中不见踪影。蕴杳踏出迷雾抓住他的手,眼中赤诚可见。

他梦见我,梦见我跳进火山,尸骨无存。

他那一觉,足足三天整。他醒来时,手心里都是汗水。屋里没有人,窗边却能听见角十分委屈的哭腔。

“林客,你是不是在骗我。”角抓着林客的衣领,话语中都是不敢相信。她是偶人,她没有泪水可流。

“节哀。”林客扭过头去不去看她,生怕他多说一句话会败坏了颜剑衣的计划,让我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与他们断了关系。

即使心爱之人在眼前,心里碎成好几瓣。

“我不相信的林客,你不要骗我。之前她不是说她不会死的吗,怎么会这样!”角捶打着林客,似乎想要将近期以来她的殚精竭虑全部一股脑儿的倾吐出来。

林客拥她入怀,让她贴着自己的胸口,无声的安慰。

南宫宴扶额,他的头真的很疼。到底是谁死了,让他的偶人这般牵肠挂肚。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心,真的不痛了。就仿佛与他一起中了两心咒的人把术法解开了。

角落里,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往日散发的赤红色的光芒泯灭了,静静地躺在那儿,似乎无声的宣誓了什么的离去。

“主,舟小姐去世了。”商的双手背后,抬着头。他不敢去看南宫宴,生怕他再因为我的事情而大发雷霆。

“死就死了,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南宫宴也没抬头,只是动手翻了翻书页。胸口炽热的内丹近期以来也平静下来,半点不适也没有了。

“主能如此想,最好。”商皱了皱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了。他还没有忘记他的身份,他是南宫宴的人,不是我的。

“蕴杳呢”南宫宴问

“夫人去林子里摘黎棠了,有宫徵羽陪着。”商面无表情的应着。他真的不喜欢现在的蕴杳,一点也不喜欢。

“明日我们启程回长安,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揽微风都快落了层灰了。”他合上书卷,给自己和对面的空位倒了杯茶。

他在给谁倒呢,他不知道。

蕴杳从来不喝樨眉。

————————

“快夸我!我撑过来了哈哈哈哈……欸呀我的娘快扶我一把。”我借着传送能力抵达了火山口,熔泉里的美人送了我件赤红色的罗裙,穿着是极为合适的。

就是刚刚重新拥有身体,一时不太适应,有些腿软。

“你能行。”默林一把将我抱起,在手里掂了掂。

“轻了不少,回去多吃点。”他说着,蔚蓝色的瞳里满出笑意。

“真的,我现在觉得一身轻。从明天开始我要住在药阁,让沐医师给我调理身子尽快回复最佳状态然后继续接任务芜湖!”我大声笑道,没什么比此刻的我更加畅快了。

“颜剑衣,送你样礼物。托你给水玲珑他们带句话,就说我被接回城塔好好修养了,让他们不必忧心,改日定当从新上门。”我扔了个瓷瓶过去,里面是化尸水,我知道他得罪了很多人,处理尸体是个难办的事。

“真会给我找活,不过,恭喜你。”

我挥着手,和默林一起踏入了传送阵法。

我是顾沉舟,一个崭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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