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离

“你吃不吃？”

 “我问你你吃不吃！”

  噗呲一声，是利刃入肉的声音，破开皮肉沿着骨头狠狠一划，甚至能听到骨与刀刺耳的摩擦声。

  旁边一个高瘦身影恭恭敬敬的端着碗上前，碗里是大块生的血肉，泡在浓稠的血浆里，甚至尚有余温。

  那高瘦男人动作僵硬，如果绕到正面就会发现他脸上皮肉完全不见，露出漆黑的骨骼和两个空洞的眼窝。

  他弯腰，舀起满勺鲜红，抵在男孩嘴边，抬手间带起一股强烈的烧焦味道。

  男孩全身上下都被铁链束缚，双手高高吊着，那些铁链勒进他的肉里，隐隐渗出血迹。破烂的衣衫早被血染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头低垂着，仿佛死了一般，但那勺鲜红却沿着嘴角流下，啪嗒摔在地上。

  没吃进去一滴。

那中年男人大怒，一把推开那怪物，手直接掐住男孩脖子，碗碎在地上，怪物木木的起身，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地上粘稠的血液，那空洞的眼窝里竟然明明白白的透露出想吃的欲望。

 “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五年了！”他掐着男孩脖子，却又不舍得杀死他，只能歇斯底里的发疯，“你知道你的诞生意味着什么吗？！”

  “最能重振我族荣光的孩子却是纯人类化的身体，就连怪物本性也被压制！”

  “身为凋零骷髅你怎么能是人类身躯？这是耻辱，只有吃人类的血肉才能唤起你的本性，你凭什么不吃！！”他甚至回身想要捞起地上的肉块强行塞进男孩嘴里，但又想起只有自己自愿吃下才有用，一股莫名其妙的憋闷感觉扼住他的心脏，让他想发却发不出。他气愤的把各种铁制品摔在地上。

  那竟是一件件刑具，个个都染了血。

 摔完东西，他眼珠转转，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怒气消了大半，嘴角甚至带上一抹笑。

  他贴近男孩耳畔，声音很轻很轻。

 “你身上流的血，与我同源。”

  “我是族长，我比你强大，可以从本源压制你。”

  “你当然可以继续为所欲为。”他瞟了一眼旁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怪物，“如果你想和他一样，失去所有意识，成为一个只靠本能驱使的低贱的怪物。”

  他打开门，可以看到他手臂上是大片裸露的焦黑骨骼。但很快，随着哐当甩上门的声音，牢房又是一片昏暗。

  “族长。”另一只怪物上前，他手上还拎着一个人，那人已然断气，手臂的肉被锐器割了个干净。“他还是没吃？”

  话一出口，看见族长阴沉的脸色，怪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脸上露出嫌恶之情。“身为怪物却对人肉没有一点欲望，还是纯人类身体，这真让人恶心。”

  “没关系，”族长满脸阴狠，“大不了把他制成傀儡，此等天赋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了它。”

  他们谈论着，渐行渐远。

  随着族长离去，压制撤离，那怪物终于整个扑在地上，咀嚼肉块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牢房。

  男孩的身躯微微发着抖，紧紧缠绕的锁链让他每分每秒都在难受。眼瞳如漆黑的深潭，一眼看不到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很明白，族长的确很需要自己，但还不到不可舍弃，无可替代的地步。

  不过，族长还是低估了他。

  一道浅浅的光闪过，吧嗒一声轻响，那束缚他多时的锁链就掉在地上。

  那怪物认真的进食着，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它本就没有意识，那端碗用勺的动作也只是族长对它下的命令。

 但他还是太弱了，仅仅解开锁链就已经掏空了他几年存下来所有的精神力，男孩只感觉天旋地转，手下意识扶在墙壁上。

  不过幸好，那族长摔门太过用力，门并没有完全关上。

  他奔跑着，喘着粗气，速度并不快，衣物贴着他的皮肤，渐渐湿润。

  脚下的石头是暗红色，头顶上也是同样的石头，这里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洞串联，到处都涌动着炽热的岩浆，倒是不用担心照明。

  鲜血很快吸引了一些无意识的怪物，因为男孩本质上不是人类，这种吸引并不大，但还是隐隐的向他的方向靠拢。

 男孩并不意外，他早就盘算好了。

 如果继续待在下界，终会被族长找到，彻底脱离控制的唯一办法，就是那个哥哥口中的主世界。

  那个哥哥误闯下界，被族长抓住，误打误撞的，男孩见到了他。

哥哥说，主世界是人类的世界，那里有各种颜色的花和绿色的草;那里气候宜人，生活在那里的人族友善宽容……

  只要通过黑曜石围成的紫色传送门，就能来到那里。

  而那扇门，男孩见过。

 “为什么他们都在向一个方向靠……”一个浑身焦黑色无一点皮肉的凋零骷髅带着铁头盔，似乎是守卫，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游荡的无意识怪物，但顺着怪物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奔跑，他声音猛的拔高快的差点咬到舌头:“那孩子跑了！”

  他捏碎手上的一块石头，抄起剑就跟了上去。

  附近的一个又一个凋零骷髅接收到信息，他们临走还不忘带上一队队无意识的怪物兵。

  动作要快！男孩不顾疼痛，猛的拔高速度，瘦小的身影轻松在墙的裂缝，狭窄的洞钻来钻去，但怪物兵很快守在裂缝的每个出口。

  “他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似乎有点笨的怪物懵懵的，“我们知道这些洞所有的出口，他应该知道啊。”

  最开始的那个守卫眉头紧皱，是啊，难不成他打算在洞里过一辈子？但是等族长过来他一样跑不掉啊？

  不，等等！守卫眼睛一瞪，洞的最深处连着……

  “快去传送门！！！”

  他怎么知道的？明明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合适的助力，族长从不让任何人向他提起主世界，他的世界明明应该仅限于下界。

  还有他怎么知道传送门的位置的？

  守卫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关节跑的嘎吱嘎吱响仿佛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身体重量。他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呢，那孩子只是慌不择路？

 但等他赶到传送门，只看到传送门上沾染的一抹刺眼的红。

 他嘶吼着冲进门里，但传送后的场景却是和之前传送所见截然不同，那孩子传送后就毁了传送门！

  守卫感觉心底一阵阵发冷，他成功了，如果再去寻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是他的失职。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只能回到下界，向族长禀告。

  ––––––––––––––––

晕。

  凋零骷髅从不知道原来传送这么晕，但他不敢停下，在树林里穿行。

  原来绿色是这样的，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地上是大片没见过的颜色，那就是绿色吗？还有天上，天上原来没有石头，天是黑色的，遥不可及的，隐隐能看到几点光，晕开一圈光晕。

  他看到树干与树干之间的缝隙远远的透出温暖的光芒，那光芒同样有一圈光晕，光晕越来越大。

  他想靠过去，但咚的一声，他栽在地上，鲜血缓缓蔓延。

  能撑到现在，还是他不是生命是亡灵的原因，但血流太多也会死。

  倒也值了，没有落在族长手里，但是好不甘心啊，才刚刚看到主世界，他还不想死，他还没见过花呢，没见过雪呢，他用力将手伸向前，似乎想抓住什么能救命的东西。

  没吃过人类的食物呢，他会感到饥饿，他不喜欢吃藤蔓，那又硬又难咬。他迷迷糊糊的想。

  意识沉下去，他的手指不动了，树林归于沉寂。

 “这什么玩意黏黏糊糊的。”一个人走过来，他头上带着顶草帽，背上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满苹果。

  破晓前的天漆黑如墨，他看不到地上的鲜血，一个不留神绊到什么，咣就摔在地上。

 “这地方还有石……诶呀我去鬼啊！”他正对着凋零骷髅的脸，稚嫩的脸庞几乎沾满鲜血，眉头皱在一起，吓得男人魂飞魄散。

  反应过来，他一把抱起凋零骷髅撒开腿就往最近的村子里冲，大半苹果滚落在地上也顾不上了。“他奶奶的谁家小屁孩不听话大晚上跑出来玩，不知道有僵尸啊！”

  他骂骂咧咧，“这都被咬成什么样了！不过僵尸呢？”

 “这特么要是以前早就尸化了。”他几乎快跑成风火轮，还不忘低头看看凋零骷髅有没有尸化。

  他带着凋零骷髅，直接冲进一家医馆。

  “有人吗？这有个孩子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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