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轮回琴
“小呆子，再给我，弹一首《离魂》吧，虽然，有点，不吉利，但我想听。”
记忆里，有人身中数箭，在死尸堆最下面里被挖出来时，他用一种呆滞的眼神看着将他挖出来的人，脸上渐渐浮现出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戏谑笑容，但他说出的话却透着无尽的凄凉之意。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有机会，再听你，弹一次，了。”
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他想好好说话，可他实在没办法做到，他连伸出手去触摸他想触摸的那个人都做不到。在他最后一口气吐完之前，他只能说出他最想说的话。
“你弹，我听。我，到了，那个世界，也还会记得，你的《离魂》，记得，你。”
最后三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终于，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挖他出来的人哆嗦着双手抱紧他的身子，仰天长啸，声音凄惨又悲壮。
一梦醒来，四方的墙，一门一窗，一如往昔。
床上的人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守在门口的小厮及时扶住差点就要摔倒的人。
“公子，当心点。”
“什么，时辰了？”
“已经晌午了。”
“好。”
天空放晴，万里无云，是一个明媚的好日子。
房间门外，院内树上，暖阳穿过林叶，投下两道纤长的身影。
树上坐着一黑一白两种着装打扮的人，黑衣男子，白衣女子，他们并肩而坐，脸上都挂着温暖的笑意。
女子一边指着正疾步离开小院子的人，一边与坐在她旁边的人闲聊道：“你猜，他要往哪里去？”
男子回道：“我猜他要往那边去。”顺手指了指院子的出口。
这个答案显然是在故意糊弄人了，女子不满道：“真不配合。”说着便从树干上跳了下去。
“那我说个认真点的答案。”男子也跟着从树上跳了下去，他微微一笑，道：“他是奔着他的宝贝古琴去了。”
“嗯，这还差不多。”
女子眨了眨双眼，正要尾随他们口中所说之人而去，却突然被男子拉住了右手，男子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道：“去可以，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再消耗自己的仙力作为代价替人逆天改命。”
“放心吧，我是个有原则的半仙。”女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男子并不因为女子的保证而缓和态度，他继续说道：“可你的原则实在太低了。”
“墨白，我想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所以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女子说了这话，自觉失言，连忙改了口：“当然，主要是因为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不用一辈子的时间缠着你，可能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也还不起。”
墨白嘴角上勾，将女子所说的话都放进了心里，他放开女子的手，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容：“好，我等着你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清。”
他们的一辈子，可以很长很长，长到海枯石烂，长到地老天荒。
一布置清幽高雅的琴室之内，一男子慌慌张张地进了门，一路上无论磕到什么东西，或者碰到什么东西，都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只想找到那把古琴——那把可以让他见到记忆里的那个人的琴！
要碰到了，就要碰到了，只要拿着它弹奏《离魂》，他就能见到他了。可——
在男子的手还没碰到放在琴室最里屋，最精致的那把古琴时，古琴突然发出一道绚丽的亮光，男子下意识地闭紧双目躲开亮光，待他再睁眼时，古琴慢慢腾空飞起。比起吃惊这种诡异的事情，男子更在乎古琴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伸手去抓琴身，却扑了个空。随着古琴慢慢移动，男子看见他最珍爱的那把琴落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个漂亮的白衣女子面前。
“你是何人？还我的琴！”男子皱眉问道，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十分不满。
“我叫镜璇，是个半仙。”白衣女子镜璇将古琴抱住之后，转交给了站在她旁边的墨白。
男子这才注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分明刚刚只瞧见了一个人！
也不怪男子会感到诧异，毕竟仙人的隐身术是他们所看不见，也不能理解的存在。
“半仙是什么？”男子又开口发问。
“一个介于神仙与凡人之间的存在，是仙非仙，但显然不是凡人。”镜璇对自己的身份如此定位，解释完男子的疑问，她又开口道明自己的来意：“轮回琴可连通生界与死界，你用它见你想见的人，可它要你付出的代价却是你的三魂七魄，每弹奏一次曲子，你的寿命就会短上十年。归根究底，它并不能帮你实现你真正的愿望。它帮不了你，但我可以。”
“帮我？你如何帮我？”
早在从尸骨遍野处将古琴捡回来之时，男子便已经发现了这把琴的古怪。每当他因思念而弹奏他独创的曲目《离魂》之时，他所在的场景就会发生转变。
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里，只有漫天萤火虫可以发光引路，他在尽头处看见了那个他想见到的人，那人朝着他慢慢走来，等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发现他穿着的衣裳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一片。
他抬头看着那个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那人的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嘴上却用这世上最温柔不过的语气低声说道：“穆尘，我回来了。”
“我是半仙，亦是镜仙，以镜中世界映照真实世界，于镜中世界做出的改变亦可改变你现在所出的世界，可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穆尘不敢置信道：“可以做得到吗？那我要让那个人起死回生，这也做得到吗？”
“这世间讲究公平二字，只要你付得起等同代价，逆天而行又有何妨？”
镜璇的话给了穆尘极大的希望，他不在乎镜璇是人是仙，他只在乎镜璇能不能真的达成他的心愿。
轮回琴只能让他短暂的与那人相见，可随着他使用的次数越增多，他的身子开始出现问题，或许就如镜璇所言，他的寿命正在不断被削减着。
他可以付出生命，但他希望他能够回到这个世界来，重新生活在这个他们曾经一起有过理想和抱负的世界里。
“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换回他的命的话，我愿意。”他的回答毫不犹豫，理所当然。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镜璇沉默了。
轮回琴是神器不假，它原本是天上的奏乐仙师的法宝，在天上之时可用来抚慰人心、治愈伤口。但是奏乐仙师仙逝之后，轮回琴因为突然没了主人，一时不知所措，流落到凡间后屡屡吸食死尸和白骨的阴气，竟练成了能连通生死门的本事，但凡人每进一次生死门，都一定会减寿。
虽名轮回琴，可因为踏入生死门而阳寿尽散的凡人，却无轮回转世可言。一着不慎，三魂七魄将被永困生死门内。
镜璇想将这些话同穆尘说明白，但她又隐约觉得穆尘不会在乎，他想做的事从来都只有一件，就像是现在，他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只希望她能做到以命换命，救回那个人。
要救回一条性命的代价是很大的，因为那条性命是消逝在轮回琴出现之前，与神器毫无瓜葛的改命方式，连镜璇也不知道镜中世界最终想要索取的代价是什么。
如果他付不起代价的话，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帮他......
墨白看出了镜璇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他轻轻拨动手中轮回琴的一条琴弦，声音清脆灵动，镜璇在刹那间回过神识。她偏头看了眼正笑得一脸无害的墨白，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之前自己所说过的话，便叹了一口气，对着穆尘说道：“如你所愿。”
镜璇闭上双目，额间的朱红色镜子纹饰印记慢慢消失，与此同时，她的手掌上空慢慢幻化中一把精致的镜子，那镜子不断旋转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就在这个光芒向四周慢慢散开之时，墨白手上的轮回琴有了反应，它的周身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慢慢遮住，那是轮回琴所吸食过的阴气。墨白眉眼微皱，将轮回琴高高抛起，于半空处将它定住，向它施加自己的净化之力。
半刻钟后，弥漫在轮回琴周遭的黑雾消失殆尽，轮回琴现出了它原有的模样——一把琴面刻着双龙吐珠、用着最上等的材质所做，发散着青绿色光芒的古琴。
穆尘将一切看在眼里，目瞪口呆。
镜璇施法念咒，高悬手中神镜，待神镜镜面面向穆尘，不再旋转之后，镜面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穆尘本能地抬起衣袖，挡住亮光。
“闭上双眼，我将送你去镜中世界。回到过去后，你所做出的一起举动都会让现实世界产生变化，我会在你身边为你提供帮助，但是你所做出的改变，必须得付出等同代价，切记，切记。”
镜璇的话语似有似无地远方飘来，穆尘闭上双眼，感觉身子突然一阵不受控住的摇摆，等摇摆停止之后，他睁开了双目。
一闭，一睁。穆尘所处的环境已经截然不同。
一处安扎好的营帐围墙之外，穆尘正背靠着一棵百年参天大树，蹲坐着身子看着营帐边的围墙。
这个地方，他诧异地看着，随即又看到了自己发生了变化的衣服和身体。
那是多年以前，他在军营里生活过的样子。
“小呆子，我都说了，这里不适合你们这些书生舞枪弄棒的，回去弹弹琴、吃吃肉，可不在这个地方好上一百倍。瞧，不听我话，哭鼻子了吧。”
头顶上传来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穆尘不抬头地能知道上面的人是谁。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他忍着不在那人面前奇怪，慢慢地抬起了头，树干上坐着的戎装少年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冲他扮着鬼脸。
那一年，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出现在战场上的大量的死人，他心里难受，所以他哭了。可在那一刻，他却被他逗笑了，原本在树下偷偷抹着眼泪的他抬头之后又低头，将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不服气地嘟囔道：“我只是风沙迷了眼，才没有哭鼻子。”
“行啊，你没哭，是我哭了。”
少年仗着身手矫健，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却在跳下来之后，因为一时没计算好的角度，崴到了脚，穆尘都能听见那一声骨头被掰弯的清脆声响。
“哎呀，这下真的是要哭了。”少年委屈地看着穆尘，手里的苹果没吃完就被甩了出去，他一边疼痛着，一边可惜道：“我好不容易从小厨房里偷出来的——”
“你这人真的是！”穆尘着急上前查看少年的伤势，皱着眉头道：“你这样不行，我背你回去。”说着，他双膝半蹲，做出了要背人的姿势。
“那怎么好意思......”少年一边表达着不好意思的意思，另一边已经十分利落地跳上了穆尘的后背，待穆尘将他的身子托稳之后，少年高兴道：“走起！”
那副嚣张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穆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背着他往营帐方向慢慢走去。
记忆里的那些遥远的事情，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穆尘站起身子，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郎，眼眶中不自觉又积蓄上了泪水。
少年纵身一跃，从树干上利落地跳下，这一回，他的脚并没有伤着。他突然凑近穆尘，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而穆尘没有指责他，只是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少年不禁有点疑惑：“小呆子，你莫不是真成呆子了吧？怎么都不回我两句？”
穆尘刚想开口说上两句话，耳畔突然传入一声响指声，接着，他身边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周围是一片深不可见的黑暗，穆尘伸手探寻着四周，焦急地找着刚才还在眼前站着的人，可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你们相识于年少，脾性不同，却有着最深厚的情谊。”
穆尘听见黑暗之中有人在说话，那声音空灵悠远，好似天籁，穆尘听得出，那是白衣神仙在说话。
“你出身于将门世家，喜好乐理，但父母亲人都希望你能继承家中衣钵，所以你上了战场。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生活在边关，眼见民不聊生，为保家卫国，遂从了军。”
穆尘不语，因为镜璇的话都是真的，神仙果然神通广大，什么都能够知晓。
“你成年之后随父回京，可他留在了边关，你们一别两宽，再度有他的消息时，是因为大军打了败仗。”
穆尘听到“败仗”二字，终于有了情绪起伏：“对，全军覆没，连他也......”那语气充满了极度的无奈与悲伤。顿了顿，他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幼年生活困苦，遭人欺凌，我从不知道受过苦难的人还能有那样洒脱和不羁的性子。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在军营里混职位的纨绔子弟，因为他虽然年轻，在军中的分量却不小，连我父亲都很看重他。我初到军营，一切都不适应，常常忙里偷闲地在躲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练琴，有一日，我练琴时让他给发现了。那时......”
那时，一切都还很美好。
“小呆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琴声原来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你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穆尘的背后，穆尘吓了一跳，差点划破琴弦。
“你怎么会在这儿？”穆尘对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显然很不高兴。
“我本来是到不了这儿的，但是我听见琴声了！是你的琴声将我带过来的！”
“胡说八道。”
“小呆子，你的曲子叫什么名字？以后多弹给我听吧！”
“我才不要！还有，你干嘛老叫我小呆子？”
“因为你经常对着月亮发呆，看上去就像是个呆子，哈哈哈。”
“我叫穆尘！尘土飞扬的尘，再不好好叫我名字，小心我揍你！”
穆尘的威胁毫无魄力，那人只是朗声大笑，并不在意穆尘的气话。
穆尘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创作了一首曲子，一直到那人在战场因为自己受了伤，长枪刺来之时，穆尘眼见着敌人的长枪划过那人的腰部，蹭出了一大块皮肉。
在被送回军营时，那个救了他一命的人脸色苍白，看见穆尘时，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小呆子，我想听你弹的那首曲子，听着安心。”
当天夜里，那人营帐内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穆尘将他的宝贝琴搬了过去，在那人闭目躺在床上时，穆尘如他所愿地弹奏了他想听的曲子。
一曲完毕，穆尘刚将琴身收起来，就听见床上原本应该熟睡的人喃喃道：“真好听，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弹的曲子，所以，它叫什么名字？”
穆尘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没有名字，是我自己做的曲子。”
“这样啊......”那人仍旧闭着双目，缓缓道：“没有名字的话太可怜了，就叫它《离魂》吧。”
穆尘诧异道：“为什么？”
“边关多的是居无定所的无体魂魄，你的曲子很能安定人心，取这个名字，挺好。”那人如此解释道。
“好。”这是看在那人为自己受伤的份上。
“后来呢？”镜璇引导着穆尘继续说下去。
“我离开边关时，他没有来送行，可我知道，他一定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离开。我同他说过，希望他与我回去，共享京都里的太平盛世，但他说，那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太平盛世，从来也不会是他的，他要一直守在边关，直到真正的和平到来。”
“你回到京都后，你做了什么？”
“他的战场是在边关，而我真正的战场却是在朝堂。我想用我的力量让国家强大起来，只有国家强大了，别人才不会小瞧我们、不敢侵犯我们，流血牺牲的将士才不会再出现，所以我进入了朝堂。”
“可他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镜璇的话好似利刃，穆尘只觉得胸口仿若被刀刺中般疼痛，他微启唇齿，艰难地开口道：“是啊，他没等到。”
消息传来的那一日，穆尘跑累了七匹马，连夜赶赴边关，就为了找到那个人。他相信他不会轻易死去，可当他赶到的时候，他亲眼所见之景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什么叫做绝望的深渊。
成堆的死尸，遍地都是被鲜血染红的痕迹，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他们有的死不瞑目，倒在血泊之中，表情狰狞。
穆尘发疯似的将每一具尸体都翻开了看，他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别人的鲜血，翻看了上百条尸体的脸后，他终于从一堆尸体的最下方将那个人挖了出来。
穆尘说不清楚他看到那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和欢喜，他想救他，可他太过虚弱，虚弱到他根本听不到他再为他弹奏一曲。
那种回忆对活着的人而言太过残酷，残酷到连个“死”字都无法再脱口而出。
生命的份量实在太过沉重，而死去的人已经再无知觉。
“我想救他，求求你，让我救活他！”
穆尘哀求道，声音里充满着绝望，因为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活着有多难。
“救他可以，代价是——”镜璇顿了顿，侧目看向站在她站在她身边的墨白，墨白知晓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下不为例。”虽然他知道这四个字对她而言没有什么约束作用。
镜璇得到了同意，对着墨白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她对着黑暗里看不见他们的穆尘继续说道：“他若复生，需要你将你自己的寿命分一半给他。若无轮回琴，以你在凡间所积攒下的功德，你可以活到七十八岁，若将寿命分给他，你，可会后悔？”
“我不后悔！我愿意，我愿意分给他！”穆尘完全没预料到还可以有同生共死的机会，连忙嚷道。
“那么，交易达成。”
随着镜璇这句话的结束，穆尘听到了一个响指声，随后场景变到了穆尘抱着咽了气的那人的尸体的时候。
镜璇与墨白都现出真身站在一边的空地之上，轮回琴由镜璇抱着。镜璇将琴抛至空中，轮回琴悬挂在半空不断地旋转着琴身，镜璇向轮回琴输送仙力，轮回琴吸收到清澈的仙力，发出一道亮光，紧接着在无人弹奏的情况下，它的琴弦在自动拨弄着，节奏轻缓悦耳，正是穆尘平日里最常弹奏的曲目《离魂》。
随着琴曲不断被弹奏着，轮回琴发出的光芒尽数进到已经停止了呼吸的那个人的身体里。一曲完毕，光芒消失，轮回琴缓慢地落到镜璇手中。抱着轮回琴的镜璇却因仙力消耗过度而身体斜倾，墨白眼疾手快地托住镜璇的身子，一脸心疼地看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的镜璇。
穆尘诧异于眼前所有一切不可思议之事，光芒消失的后一刻，他看见靠在他怀中的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穆尘？”
那人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穆尘将不争气就要落下的眼泪强留在眼眶之中，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说出了他最想说出的一句话：“清尧，欢迎回来。”
镜中世界在这一句话说完后便开始崩塌，穆尘的心愿已经达成，镜璇施法将穆尘送出镜中世界。
“你说那两人以后会怎么办？”
镜璇虚弱地靠在墨白的背上，任何他背着自己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用你大半的仙力替他们补全代价，没有大半年的时间，你的仙力恐怕是回不来了。”墨白没好气地回道。
“墨白，你真是小心眼，这次的仙力是可以长回来的，这交易做的不亏啊。”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安静会，我怕我会气到对你发脾气。”
墨白生气的时候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镜璇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慢慢收紧自己挂在墨白脖子上的双手，动容道：“墨白，能遇见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又是撩拨人不负责任的话，墨白立马投了降：“好，好吧，原谅你这一次。”
镜璇安心地靠在墨白的背上，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渐渐睡去。
这一条路很长，他们还得继续走下去。
轮回琴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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