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摆棍相架,但听嗡的一响,只震得虎口微痛。那昔拉随即抢上,巨剑挥舞开来,滚滚解数胜银河泻地,自剑上发出的黑雾浓烟好似龙舞蛇盘。行者也使出十二分的本领,目孕金光,净撤天地,一根棍,攻防进退,俱妙到巅毫。
然两人龙争虎斗,走了五十余合,只因那行者与切西亚先斗了甚久,昔拉又是耶和华身旁十八个天使中最善征杀的,固已是强弱渐分。八戒眼看行者铁棒扫出的光圈渐收,知他已十分吃力,全靠取经之心勉力支撑,不由得撤出钉耙,从昔拉背后扑上,不分好歹,便是一阵乱筑。昔拉侧身避开,飞起一脚,踢在那耙柄之上,他本想这一脚定将钉耙踢飞,谁料八戒情急之下,发起狠来,手上也有几分呆力气,竟死死攥住耙柄。接着沙僧也跳上云头,举降妖宝杖劈头就打。昔拉不退不让,只宝剑一抖,逼退沙僧。
行者趁昔拉攻势略缓,深吸口气,理顺丹田罡气,使出三头六臂的手段,三根如意金箍棒上下翻飞,七十二变神通尽情发挥,只搅得漫天星斗飞散,遍地山河失色。
这正是:
一堕天使拼三僧,
全为佛门大乘经。
魔徒疯癫存私念,
异教为幌多杀征。
邪神挺剑施绝望,
猴王奋举千钧棒。
寒锋烁烁白骨累,
神珍灿灿人间朗。
寒锋审判绝百姓,
神珍定海救苍生。
百姓寒惧堕天使,
苍生热盼齐天圣。
剑起黑芒,
棍落金光。
剑起黑芒鹰退鹞,
棍落金光虎吞狼。
一冲一撞忘死生,
一拼一杀有邪正。
西域魔使贪东土,
东土神僧志西行。
天蓬八戒知轻重,
闲时软弱此时勇。
卷帘沙僧怀忠义,
赌尽解数逞英雄。
九齿钉耙老君备,
寒光闪耀退宵小。
降妖宝杖玉帝赐,
瑞气升腾辟鬼邪。
人尽厮杀马嘶鸣,
脱鞍去缰化真龙。
悟能悟净无二意,
意马齐心同悟空。
只说那白马本是西海敖烈所化,眼见危机,也现出真身,变成巨龙,飞上半空,张牙舞爪,口喷闪电,一起围攻那昔拉。谁料昔拉仍是不慌不忙,只用七八分力抵住行者,便游刃有余,得空闲时,随手一剑,就能逼得八戒、沙僧或是小白龙敖烈手忙脚乱,勉强自保。五人在半空中翻翻滚滚,喷云吐雾,只斗得星宿闭户,鬼神匿踪。 眼见昔拉剑上威力渐渐加强,自剑刃上发出的黑色烟雾好似条条毒蛇,漂浮在几人周围,凝而不散。行者棍上威力强盛,逼得烟雾难以近身,八戒等人却俱慢慢被烟雾裹住,举手投足,越来越慢。
好大圣,眼见情势危机,急抓两把毫毛,放到嘴里,嚼碎了,只怕法力不够,又咬破舌尖,混着血一起喷出,变出无数小行者,大些的举铁棒,小的便赤手空拳,一齐扑向昔拉。这身外身的招数,乃是菩提祖师所授七十二变绝学里的精奥,往往一经使出,便能转败为胜。谁知昔拉只一声冷笑,猛地长剑一挥,盘踞在身周的烟雾尽数炸开,那无数小行者一碰烟雾,立时变回毫毛,四处飘散。行者不死心,又拔一把毫毛吹出,却见昔拉长剑在身前舞一个圆,放出一团黑气,再次破了行者的身外身。
行者向后一退,防他趁势强攻,却叫声不好,原来适才八戒等人各吸入不少黑烟,个个两眼翻白,坠下云头,亏得切西亚伸手一佛,激起一股劲风,托着众人落在地上,随不能动弹,却暂无大碍。行者晃下身,收回毫毛,咬紧牙关,继续与那昔拉拼斗,心底却渐渐生出阵阵绝望,自思前面九个取经人都不曾见得我佛如来,莫不是师父也命当如此,难得真经?只怕今日我师徒几人,便要命丧此地了。
他之前全靠一股斗志,一腔热血,才能勉强与昔拉相持,此时心灰意冷,了绝希望,立时兵败如山,被昔拉一掌摁在胸口,骨软筋麻,罡气滞涩,经脉封阻,跌落地面,挣爬不起。原来昔拉所放烟雾,名绝心毒,又名无望尘,不凝血,不烂肉,只攻人心,须知血肉中毒,尚可救治,人心一死,便万事俱休。行者激斗之时,法力外放,劲风护体,本能阻住这奇毒上身,可他适才收回毫毛,却没料到那无数毫毛之上,早负了这绝心毒,无望尘。
行者只觉心死成灰,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那昔拉缓缓落在地上,道:“泼猢狲,我在狮驼国,借你师父被俘之机,暗中使些法力,也懒得取你性命,只望你心灰意懒,抽身离去。谁料你误打误撞,去找如来诉苦。前番割袍岭,你中了蛟魔王一剑,我再扰你心志,你若那时便死,化作顽石,也算不受大罪,留个囫囵尸首。今日却便宜不了你了。”
行者伏在地上,心道:“罢了,罢了,我和几位师弟保师父西天取经,虽未成功,可也以命相搭,算是报了师父当年点化相救之恩。只望如来念在我等血洒西方路上,能派人将那几担经书送去东土。”昔拉却走到八戒等人身前,冷然道:“先杀你几个来以鲜血养我宝剑。”切西亚上前道:“昔拉,你教训教训这几个也就算了,若是真有杀伤,日后如来找上门,圣父耶和华那里怎得交代?又怪罪下来,我等如何担待?”昔拉宝剑一挺,阴森森得道:“便是天使,我也杀过不少。此时杀几个异教徒,怎有这般啰嗦!”
切西亚奈他不得,眼见他杀心大盛,不由暗自焦急,心想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谛等神怎还不去佛爷菩萨玉帝处求救?却不知那昔拉做事缜密,早用邪术将这里罩住,但凡法力弱些,便进出不得。
且说行者中了心毒,闭目等死,忽听有人诵经:“……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他一愣之下,发觉竟是长老的声音,句句经文,透心入窍,只听到:“……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顿觉心下如月照清泉,一片雪亮剔透,再无丝毫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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