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行者弄云头,转眼到了落日岭地界。他跳下云,变个六龄小童,白白胖胖,只沿着条小路,向那岭上走去。走了约有一里远近,却看见路边有只鼠怪,那怪比狸猫还大,直逼土狗,只是躺在地上,心口处有个手指粗细的血孔,眼见死的透了。
行者心中甚奇,继续前行,却见路两边尽是被杀的鼠怪耗精。这样精怪有的只是身子庞大,有的已经有了些人形,似能两足而行,但都是心口处被刺穿,俱为一击毙命,绝无第二处伤痕。
继续前行,又遇见些穿了衣甲,拿着兵刃的死鼠,依旧相同死法,只其中一个除了心口被刺,左臂上还被划了一道极深的伤口,想是凶手攻他心口,他勉强躲开要害,手臂却被重伤。行者微微皱眉,暗想:“难道这些鼠怪作恶多端,被天兵天将来此剿灭?只是天兵天将奉旨办事,绝不会用这种炫技般的手法。纵然是想如此,除去极少数的几个武艺高强者,也做不到这般。再看伤口,显是峨眉刺、判官笔一类的兵器所留,一时间也不记得有哪位大神,执这般武器上阵。”
寻思间,忽听到前面传来嘶哑粗重的呼喝之声,行者寻声而去,转了几转,却见一块空场之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鼠精的尸首。场中聚了七八个身穿盔甲,体型健硕的鼠精,各持刀枪,背心相靠,齐心对敌。与之相斗的,乃是个黑衣女子,看她身法气息,正是那前日在割袍岭冒充血腥玛丽之人。黑衣女子只单手拿一柄一尺有余的银色短兵。那兵器便似一根短棍,只前头尖锐,手握的那头有个略大的圆帽,像是根钢签铁锥,月色之下,寒光闪闪,冷气腾腾,寒光闪闪迸瑞气,冷气腾腾藏凶光。
那女子围着鼠精只如闲庭信步一般,转了两圈,终于有一只鼠精忍不住,一枪刺出。黑衣女子微微一笑,手中兵器往那枪头上一搭,斜向下一压一引,已带的那鼠精向前跨了一大步,跟着右手一挺,刺向鼠精前胸。旁边两只鼠精急忙各出兵刃,围魏救赵,逼那女子自保,谁料那女子斜滑一步,兵刃一探,已将右边的那只鼠精心脏洞穿。跟着反向斜后跃去,同时兵刃交到左手,一伸一缩,又刺中适才贸然出枪的那只鼠精的心口。电光火石之间,攻守几变,生死立判。
行者见她身形似闪电奔腾,又似烟雾缥缈,脚步之奇幻诡异,手法之迅捷狠辣直可说至矣尽矣,蔑以加矣,也不由得暗暗喝彩。她招法变换虽奇,但无一不合武学正理,显是苦修玄门正宗神通,可身形静动之际,却又透出一股诡异邪气,正邪向合,举手投足间无不摄人心魄。
那人侧头看了行者一眼,嘴角一笑,斜退半步,负手而立。那群鼠精顿觉对方让出一条生路,再不犹豫,向行者那边奔来。也是这伙邪怪修为甚低,只道眼前这人是个普普通通迷路的小童,心中还道可惜:若不是有杀星在此,岂不是一把将这小童捞了做食?
行者心道:我的儿,可看你孙爷爷好欺负?又想自己若使重手法,虽也能将这些妖精一棍一个打死,但自己铁棒一磕,便是骨断筋折,血肉成泥,反不似那女子下手干净,岂不先低了些?略迟疑,眼见那伙鼠精已跑到眼前,当即右手一指,喊声定,却将那几个妖邪尽数定住,动弹不得。那女子缓步上前,道:“多谢齐天大圣美猴王特来相助除妖,单这手定身法,便称得上名不虚传过是真。”她虽薄纱蒙面,但话音便似风吹银铃,雨打冰晶,夜莺鸣月,桃花言春,若非行者乃天产灵明石猴,心性空净无瑕,自身修为又到了日月相调,返璞归真之境,再加取经之心更胜顽铁,只怕不立时被她所制,也要心神摇曳,落了下风。
行者唱个喏,道:“我师父不日要经过此处,我特提前来替他扫尘荡垢。不想你先一步来此除妖,我老孙实是感激不尽。”那女子隔着面纱,轻轻一笑,压低声音说道:“真如美猴王所言,那你与我可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行者双目与她目光一碰,见她面遮薄纱,只一对眼珠碧蓝中隐隐透出一丝幽绿,便似深海一般神秘莫测,又似旋涡般有一股极大的吸力,似乎要连人魂魄一起吞了,当即一拱手,顺势避开她目光,道:“常言道英雄所见略同。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那女子踏前一步,道:“后会有期?你若日后还想见我,何不今夜长谈尽兴?”行者不欲与她纠缠,道:“师父不在身边,实是放心不下,告辞了”说完再不停顿,驾云头而走。
那女子目送他走远,自言自语道:“下次再见,可就不会这般轻易放你走了。”猛地左手一挥,一道金光射出,立时解了几只鼠精的定身法,跟着凌空一抓,提过一只鼠精。余下几只鼠精初得动弹,急忙想跑,却被她右手兵刃一挥,尽数杀死。手中那只鼠精还识得像,懂些好歹,急忙扔了兵器,喊道:“仙女饶命,仙女饶命!小的愿做牛做马服侍仙女,只求活命。”那女子将他往地上一顿,咔嚓声响,却是他双腿腿骨一起折断。那鼠精强忍剧痛,只不住的喊:“多谢仙女不杀之恩,多谢仙女不杀之恩。”那女子冷冷的道:“快滚!日后再叫我见到,便将你剥皮挫骨。”说完,已随着清风月色隐去。
再说行者回转安徒国,合衣睡下,第二日一早,向长老说明昨夜之事,只是隐去了黑衣女子一段,免得师父担心。无事则短,只说师徒四人又向西行了十余日,这天却见眼前闪出一座高山。好山,真个是:
乌云压境阴风冷,
白日依山邪气生。
小道蜿蜒堆荆棘,
草路隐没绕峻岭。
古树枝丫飞鸟愁,
怪石嶙峋虎狼忧
举目山川人烟渺,
自古商旅反身折。
行者当先牵马,使铁棍劈开道路,正走处,却见前面草丛中似有闪动。行者带住马,对八戒道:“前面那草中有古怪,你且去探探。”八戒没奈何,撤出钉耙,赶上前,在草丛里钻几钻,却兴冲冲的跑回来,手里拿了个木头雕的狮子,道:“造化了,这狮子巴掌大小,却沉甸甸的,想是好木头,出了山,换些钱花”长老道:“八戒,出家人如何能随便捡人财务,快快放回去。”八戒道:“师父,这荒山野岭的,莫说是个木雕玩具,就是些金银,你我拾了,也没人知道。再说这扔在路边的,想是人家不要了,只我这穷和尚才捡。”
长老见说他不听,只气的别过脸去,那呆子却满心欢喜,将木雕放到担子里。噫!这呆子真个晦气,好好走路,却捡了个灾星。
话说师徒四人走了一日,眼见日落西山,天色渐暗,那呆子忍不住叫起来道:“一天未进水饭。师父有马骑,我却是走路挑担子的人哩!”行者暗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八戒沙僧饿几天好说,只师父再挨一晚,明早怕上不了马了。当下扶长老下马,让八戒沙僧好生看护,自己去化些斋饭。正欲走,又听那阴风阵阵,兽吼连连,恐有妖邪,便用金箍棒在地上围着人马行李画个圆圈,道:“莫要出去,纵有妖邪,这金圈也挡得一挡。”那呆子只等吃饭,忍不住骂道:“这猴子去化斋,还这许多啰嗦。师父饿瘦了,全情赖你!”
话说行者跳上云,四下一望,不由得拍手叫到:“造化造化。”你道他为何这般高兴,原来是见那山洼里有户人家,不过数里远近。当下降云头,告诉三人。八戒、沙僧听说有人家,急忙忙起身,长老亦欣然上马。众人前去投宿,原来是山里的猎户,只一对夫妻,上有一个老太,下有两个儿女。那猎户见师徒四人乃行脚僧人,不由发愁,却是他这里所食,都十分荤腥,锅碗盘碟亦有油腻。最后无奈,只得生炭火,烤了些土豆,配一盘野果,供四人果腹。
四人用完晚饭,便在他偏房中铺些干草睡了。月上枝头,那长老却醒了,有些憋闷,需去小解。他见三个徒弟均睡得熟了,便放轻脚步,悄悄出去。可行者修为甚高,虽然入睡,但灵明不绝,隐约约感到长老起夜,谁料等了许久,不见回来。他心道:“等了这般长,就是大解,也够两三次了。”一念之间,急忙起身,去院里找,却哪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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