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知道这一击之下,小白龙便是开胸破腹之祸,当下一招仙人指路,铁棍向迦楼罗胸口刺去。以大圣之能,也绝不能替小白龙挡开迦楼罗这如电闪、如雷轰的一击,但此时他这一棍,实是攻敌之不可不救。迦楼罗若是一心要将小白龙立毙于手下,自是可以,但自己也免不了要丧命在这凌厉无比,擦着就伤,磕着就亡的金箍棒下。迦楼罗只得身子一斜,右手变爪为掌,侧着在金箍棒上一推,顺势跳到了空中。以他的身份,一击无功,自然不能再对小白龙动手,当下将小白龙往地上一扔,右手抽出一柄软剑。那软剑足有两丈长短,剑身柔软如蛇,不住圈动,被他的魔力所激,剑尖不断冒出烈焰,吞吐闪跃,宛如毒蛇吐信。
行者知道这种软剑乃是天竺的一种奇门兵刃,极难使用,但练成后变幻无方,威力奇大,当下也跳上半空,铁棍在身前一横,丝毫不敢大意。迦楼罗一声长啸,只如金石相击,震慑的百里之内,鬼怪战栗,虎狼遗尿,土地小仙齐闭户,凡夫俗子忙跪拜。接着指着行者,道:“你贪图香火、痴心正果,却害了你结拜大哥牛魔王。今日若知了错,我们几个哥哥念在你诚心悔改,也不难为你。只要你献上唐僧,纳了投名状,我便还认你做七弟美猴王。届时先用唐僧祭旗,再杀上南天门,救了大哥牛魔王,我等七大圣三界之内再无拘束!如若不然,你这猴子便是不仁不义之徒,地上千夫所指,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行者听了也是大怒,叱道:“当年俺老孙与十万天兵为敌,你们六个却不曾有丝毫助力。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却不见哪个称兄道弟的来探。牛魔王全家与我为敌在先,今日尔等在此做难,又何必再打着结拜之义、兄弟之情做旗号!”
原来这迦楼罗和蛟魔王耶梦加得都是想吃那唐僧肉,禺狨王哈努曼却是不能忍同为混世四猴,自己神通广大,又曾与罗刹恶魔罗波那大战,解救了阿逾陀国王子罗摩之妻悉多,在天竺为万民所仰。但今番这传经东土,立万世功业,成金身正果的机缘造化却落了旁人。因此这三个魔王一拍即合,以替牛魔王报仇为借口,实则各怀私心。此时被行者一番话说穿了,不由得恼羞成怒,当下道:“既如此,便让你见识见识我金翅神鸟的手段!”软剑一抖,剑身便如一条巨蟒般向行者游去。
行者却是会者不忙,铁棍一抖,以一化二,左一招打草惊蛇,右一招分草寻蛇,以铁棍之硬,碰软剑之柔,可谓出招之妙,用力之巧,落手之准,俱已达极点,无以复加。那软剑正弯曲成弧,却被金箍棒左右一点,立时弹回,谁料迦楼罗乘势手腕一抖,剑尖猛射出一股烈焰,同时剑身弯成两个圈,向行者面门画去。行者却又纵身一跃,居高临下,如意棒陡然伸长丈余,砸向迦楼罗。这一场恶斗,真个是:
旧岁结拜情义伤,
今日相争恨意长。
魔君贪欲弥天恶,
猴王立志保三藏。
烈焰迦楼罗,
灵明美石猴。
神鸟威风弥天地,
大圣傲气冲星宿。
飞天遍捕毒蛇蛟,
入海强借龙宫宝。
为母仙界夺甘露,
孤身天宫盗蟠桃。
琉璃心,鎏金翅,
金睛眼,金刚体。
振翅烈焰吞云浩,
缩身八卦炉中逃。
翎胜钢刀割日月,
身如玄铁炼金丹。
鹰击长空舞银蛇,
猿取心经救意马。
二圣堵斗拼胜负,
一心相争分高下。
混天剑寒缠烈焰,
无情冰火两重天。
齐天棍重归虚实,
有道深浅夸机变。
却说猴王与迦楼罗在半空堵斗多时,不分胜负,唐长老怕行者吃亏,叫八戒、沙僧帮打。八戒没奈何,只得掣钉耙,跳上去没头没脑的乱筑。沙僧也提了降妖杖,跳上云端助阵。迦楼罗自料以一敌三难以取胜,当下随手应付了几招,猛地一招迦楼罗振翅,一股热浪猛吹过来,八戒沙僧不及防备,被劲风直贯到地上,砸出两个大坑。迦楼罗一声长笑,飞身而走。行者担心八戒沙僧,也不去追,收了棍,跳落云头。
却说行者扶起八戒沙僧,见二人不但摔得脸肿鼻青,身上也被烧的黑一块,破一块的,煞是可怜;再看小白龙,脖子上被抓了几道血痕,幸无大碍。行者安慰几句,又去看师傅。唐长老听行者说了这怪物的来路,又听到前面还有两个同样神通广大的妖魔要害自己师徒,只唬的腿软筋麻,几欲摊在地上。行者便道:“既如此,不如我等调转马头,会大唐。师傅做御弟,只坐金光宝寺中每日诵经念佛。我和八戒沙僧却也去唐王殿上混个只拿禄,不理事的闲官,岂不胜过这般前去送死?若是师傅怕唐王老儿怪罪,便留在女儿国做一国之主,却也妙哉。”
唐长老听了大怒,道:“你这泼猴又胡言乱语,我立志求经,纵是死了,也要面向西天雷音,如何可以半途而回!”行者笑道:“师傅如此说,又何必在乎前面妖魔凶狠?”唐长老没奈何,道:“休要贫嘴,却去叫八戒沙僧一起商量,如何荡魔除妖。”
行者便念了咒,拘土地出来。谁料念了总有十余遍,土地才带着两个阴兵缩头缩脑的出来,出来时,先冒个头,不看行者,不拜唐僧,却只四处乱瞄乱看。行者心头火起,将他扯出来,扔到地上,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土地老儿,便是天上众仙见我唯恐怠慢,十代阎君见我毕恭毕敬,你却是吃了豹子胆,敢这般无礼。”那土地慌忙扣头,道:“不是我等怠慢大圣,只是那妖魔太过凶狠。我等怕大圣西去之后,妖精却来寻事。故等妖精走的远了,才敢出来。”
行者哼了一声,道:“你且告诉我那三个妖魔住在何处,今日怠慢之罪,便暂且记下,日后再罚。”土地得了饶,谢两谢,道:“向前七百里,有一峻岭,名曰割袍岭,岭上有座古老城池,本是精灵祖居之地,如今却被那三个妖魔占了,已有一百数十年了。”行者道:“精灵一族俱是能征善战之辈,尤精骑射,却如何不去与那三个妖魔争斗?”土地道:“大圣说笑了,现在割袍岭莫说精灵不能驻留,就是土地、无常、夜游神这样的小仙草神也不敢前去。肉少的抓了做苦力,肉多的便夹生吃了。”行者道:“你这毛神,却替妖精颂歌。无常鬼不敢去勾魂,岂不是人人都长命百岁,每日要拜谢妖精?”土地道:“哪里有人,早被妖精吃的绝了。只是又没无常鬼去勾魂,所以割袍岭方圆数百里,满是孤魂野鬼。”
行者听了摆摆手,放了土地。师徒四人回了屋,休息一夜。第二天吃过中饭,行者低声道:“师父,你和八戒沙僧一起慢慢前行,路上少与我说话。我真身先去割袍岭,除了妖魔,再回来接你们。”说罢,从尾巴尖上拔四根根毫毛,一根变做个假行者,剩下三根分给了师傅、师弟,道:“危难时,捻在指中,喊声悟空,我便一个筋头回来。”真身随即变个麻雀,径向那割袍岭飞去。
行者到了割袍岭,远远的就看见一股凶云恶气,笼罩天地,总是地狱阴间也无如此阴森惨像。却是地上爬的,天上飘的,满是幽魂野鬼;更有许多年老不死,久活生变的异形怪物,真个是狸猫如花豹,老鼠赛乳猪,乌鸦红眼多吃肉,蛤蟆聒噪吐人言。总是行者英雄虎胆,也是看了头皮发麻。再看那割袍岭方圆千余里,中间有一处凹,纵着将岭分出两半,想那割袍二字,便是由此而来。岭上又有一座古城,依山而建,煞是雄伟,只是年久失修,有些破败。
行者落到城中一棵老树之上,定睛一看,却又是惊得浑身一颤,险些摔下来,你道怎地?却是:
木乃伊排队巡逻,
半兽人挥汗劳作。
巨人一心勤放哨,
通灵算命老巫婆。
德古拉耀武扬威,
血玛丽风骚献媚。
狼人四处寻野味,
飞龙吐火不觉累。
人间罗刹厉,
地狱恶魔急。
人间罗刹啃神仙头骨,
地狱恶魔挥天使羽翅。
食人魔凶凶烈烈,
活僵尸层层叠叠。
三界唯有孙大圣,
只身犯险荡妖邪!
行者心道这血腥玛丽原来投奔到了这里,看来此番也不用圣母麻烦,待降服了我那三个哥哥,再顺手除了这小妖。又见前方有一座十分宏伟的宫殿,前面重重守卫,想来是三个妖王的所在,想要变个小妖混进去,又恐妖王机敏,露出马脚,却难脱身。想要变个小虫,钻到血腥玛丽或巫婆衣服里又恐男女授受不亲;又想那巨人或是飞龙身子蠢大,未必能进宫殿;又嫌僵尸、半兽人肮脏污秽,犹豫间,正看见一队巡逻的狼人要从德古拉身边经过,遂有了主意。
好大圣,变个金头翘尾绿豆蝇,嗡的飞下去,叮到那吊队尾的狼人身上,捉几个跳蚤、狗虱子,经过德古拉的时候,吐口气,送了过去,心想你喜好人血,作恶多端,今天也叫你尝尝被吸血的滋味。德古拉正被血腥玛丽勾的神魂颠倒,哪里知道已被大圣捣了鬼?
行者自己却又变个跳蚤,钻到狼人毛发之中,随他们在古城中巡逻数圈,谁料这队狼人位低人卑,竟然进不得宫殿。行者烦躁起来,自己变个飞虫飞进宫殿,转两转,在宫殿内重新找了个狼人,变回跳蚤钻进毛里不提。
那狼人找个角落,摸出条烤人腿,正吃的香,忽然响起一阵号角声,却是三个妖王早中晚各要点卯。这狼人慌忙收起人腿,跑去正殿。行者从他毛里探出头,向上观看,却见上面坐了三个老妖,中间的正是那身高体阔,披鳞吐信,翻江倒海,捕鲸吞象的蛟魔王耶梦加得;左手的是刚与自己堵斗过的鹏魔王迦楼罗;右手的是那胸宽背厚,手长尾粗,毛浓嘴阔,能征善战的禺狨王哈努曼。
行者心下暗想,当年七大圣在华山之巅,手演口讲,比武斗法,不分胜负,虽然没有生死相搏拼尽全力,但均知各自本领在伯仲之间。今番却如何战败这三个妖王?正犹豫间,见那吸血鬼的首领德古拉开始身子拧搓,双手在背上乱抓。旁边的血腥玛丽急忙去帮他掀衣挠痒,却抓出几个跳蚤虱子。狼人素来和吸血鬼不睦,此时见吸血鬼的首领出丑卖乖,虽然当着三个妖王的面不敢放肆,却也个个幸灾乐祸。
那德古拉正奇怪自己身上如何会有这些恶物,定睛一看,其中竟然还有两个狗虱子,狂怒之下,指着一众狼人破口大骂,道:“定是你们这些毛团趁我不备时捣的鬼。”迦楼罗一拍桌案,怒道:“都闭嘴!”众妖都知道迦楼罗最是暴戾,立时吓得不敢出声。却听那血腥玛丽一声尖叫,道:“啊,这几个虫子都变成狼毛了,定是狼人变的。”说完两手捧着,交给了德古拉。
德古拉一看,果然是几根动物的毛发,正要请三个妖王评理,那些毛发却都凭空烧了,反弄得德古拉满手心都黑了。禺狨王哈努曼见了扬天一声长笑,道:“七弟,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躲躲藏藏,岂是大丈夫所为?”行者大惊,心想这几个虱子跳蚤都是真的,非我所变,怎么会变成毛发?不解间看向那血腥玛丽,却发觉那血腥玛丽正似有意,似无意的看向自己,嘴角似笑非笑,眼中更是隐隐闪过一丝异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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