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罝（中·上）

暗夜刚见了兕觥回来，兕觥的情绪已经稳定了。看样子，并没有要寻找敷华的意思。至于那个叫蕉青的小丫头，暗夜才看得理。据他的属下来报，各国的旧人都在蠢蠢欲动，且有连横之势。兕觥听后拍案大怒，他没想到这些贰臣竟如此固执己见、大胆妄为。怀念故国也就罢了，居然要联合反叛，这还了得。气得兕觥来回踱步，脸如河豚，面若赤枣。暗夜劝他宽心，只要有军队在，便不怕这些心怀鬼胎之人。话虽如此，怕的是真的都反将起来，到那时一拳难敌四手，北海国怕是要土崩瓦解了。兕觥感到头痛，便让暗夜退下。暗夜仿佛看到了北海王朝的末世，日薄西山，风烛残年的光景。若真有那么一日，北海国土崩瓦解了，他又当何如呢？作为一个军人，他没有别的选择，作为北海国的国家机器，他大概要与国家共存亡了。

兕觥年少英勇之时，轻裘长剑，烈马狂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本以为他成就的王图霸业，能够世代薪火相传。不曾想，却与那金罍国的公主纠缠不清，即便公主已死，他仍旧不肯放下。多少风言风语被暗夜压下来，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如若被兕觥知晓，这最后的王气怕也要黯然散去了。

那个，暗夜崇拜的、文韬武略无人能敌的北海国大将军，北海侯的嫡长子，那个，征战八索九丘，统一四海八荒，名扬五湖四海，威震三山五岳的北海王，为了一个女子，一颗痴心，一段深情，便散尽英气，淘尽勇武，抛却襟抱，失掉本心，真是可悲可叹！

旧国之间的不轨活动日渐频繁，暗影军射杀了信鸽八百、鸿雁三百，捕捉杀锦鲤一千，冒充客商流民乞丐车轿夫传递信息者、进行刺杀活动者万余。暗夜的暗影军，就像天网上的棋子，或是诱敌，或是歼灭，或是监听，或是静观，每一步每一子，暗夜都要考虑周翔，为的是确保国家安全，确保王宫安全，确保王室安全。

由于思虑过度，暗夜的鬓上出现了一缕白发，如霜似雪，仿佛他冷峻的目光一般。他行过梅林，这夏日的梅林，只有茂密的叶罢了，看不出一点傲雪的风骨。他回到暗香疏影，从门外向庭院内望。一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带着几许期盼和几分归属。这种介乎于甜与酸之间的感受，让他心口微热又微痛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感受源自哪里。

暗夜看见敷华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那石凳雕琢得十分精巧，那石桌明净如玉，这与敷华姣好的姿容十分相称。大抵是因为暗夜不在，她又现出自在的神色。拿着一枝紫薇花，唱着《湘夫人》的小曲儿。玫红色的花朵映着她脸庞，婉转的流莺和着她悦耳的歌声。一只凤尾蝶飞来，在她的鬓边飞舞。她起身，与那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暗夜不曾见过这般情景，他痴痴地望着，他不想进门，能够这般望着便好。一只短毛小狗冲他摇尾巴，发出咿咿呀呀的似叫非叫的邀宠声。暗夜马上把小狗拎起来抱在怀里，捂了他的嘴巴，躲到门后。

敷华：谁在那里？

听到声音的敷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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