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旧日幻影（上）

高塔之上，红发女子身着高腰身的华丽长裙，泡泡形的短袖，方形领口开得很大很低，勾勒出饱满的胸部。裙身用的布料用得硬挺坚实，深色的布料用金线勾勒出美丽的花纹，庄严而肃穆。

月华如水洒下，衬得女子半边脸温柔恬静，但她看向远处湖泊的目光深沉而危险。不知她在此处站了多久，广阔无垠的天幕下，月落参横，沉寂许久的太阳即将冲破地平面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从天际划过，落到她的面前。

“格莱蒂斯，好久不见。”女子浅笑开口。

“说好五年一次巩固阵法，我不会忘的，”黑影落地，玄色的光芒散去，露出身着灰色斗篷的人影。人影行走间，露出里面长及脚踝的黑色衣服，只不过并不是随便的黑色长袍，而是真丝面料的长裙，恍然有珍珠那般亮泽。

纤细如葱般的手指摘掉斗篷的帽子，露出的却是一头银发，她眨了眨那双如湖水般温柔的眼睛，开口道：“贝拉，不，还是说应该称你为柏妮思陛下？”

四年前的九月，柏妮思继承王位，成为了南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王。

“柏妮思就好，贝拉……已经是很陌生的名字了。”柏妮思浅浅笑着，话语里有一丝不仔细便看不出来的疲惫，一头红发依旧耀眼，只是她眼里的光芒，没有当初斩钉截铁地说出“是权势”时那般的夺目。

毕竟已经过了五年，即使曾是人鱼，岁月也不会优待她。

“我带你下去吧，约在这塔上见面，多不方便啊。”格莱蒂斯说着就要施展魔法。

“不急。”柏妮思摇摇头，抬头看向格莱蒂斯，“其实，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巫师的地方。”

“原来你就是在这里呼唤他的。”格莱蒂斯不动声色地挑眉，静候柏妮思想要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以为巫师会是个阴险狡诈的老头形象，没想到却那么年轻。”柏妮思静静地说。

格莱蒂斯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这是被灌输了什么，柏妮思才会认为巫师是这样一个形象啊？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希望你我最后都能得偿所愿。”柏妮思低声说，就像是在谁的耳畔呢喃。

格莱蒂斯看着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年轻的柏妮思，而自己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心下忽然有了不明的感慨。

虽然柏妮思已经成为了女王，但却立誓在位期间不嫁人，也就是说，这个王位终会传回柏妮思弟弟的手中。

也算是有始有终。

“会的。”

她肯定地说。

格莱蒂斯作为贵客受到了隆重的接待，虽然其他人都不清楚为何要接待这位看起来神秘又不好接近的，来自黑暗森林的黑龙。

柏妮思不介意其他人如何议论纷纷，她的弟弟就要成年了，到时候无论她愿不愿意，都要交出手中的王位。

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她要回到南滨市。

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自然也要在那里结束。

白天为了做好巩固封印法阵的准备，格莱蒂斯在湖泊旁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才从湖泊那边回来。

明天，就是巩固封印法阵的日子。

这样想着，躺在床上的她渐渐闭上眼睛。

“贝拉，醒醒。”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倏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男子一头金发，长过肩膀，几乎达到腰部，只在发尾束成一缕。最奇怪的是对方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古典，衣身宽肥，从领口两侧肩处开始，直到衣下摆边缘有两条带状纹饰，宽窄不一，裙身很宽，两袖很长，系腰带，要不是男子身形高大，衣身几乎拖地。

这种古典的服饰，好像是一千五百年前灭亡的某个朝代所拥有的标志性贵族服饰。

她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果然，她穿的衣服和男子所穿的大同小异。

“贝拉，是中暑了吗，你刚才昏倒的时候吓了我一跳。”男子见她一脸的迷茫之色，伸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体温很正常。

面前有条波光粼粼的河水，遥远的桥上有人守执竖琴，琴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闪发光，悠扬的琴声徐徐传来，透着午后的慵懒情调。

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真实或者梦境，她也完全分不清，但眼前看起来还没有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明显是认识这个“贝拉”的。

说实话，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属于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

那是始祖吸血鬼爱人的名字。

难道……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缓缓开口：“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正在给你讲我研究的一种魔法石的效用，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治疗百病，还能点石成金，这样的话，我想你的父亲肯定会同意你与我的婚事！”青年激动地说，脸上露出一种恍若纯真孩童般的笑容。

说完后，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同样激动地回答，他看着完全陷入呆愣状况的女子，疑惑地问：“贝拉，你怎么了，以往你听到这个总是很开心的呀。”

她确实是愣住了，原因无他，而是因为她听到了青年口中所说的“魔法石”。

研究中的魔法石，一千五百年前的服饰，“贝拉”与青年的情侣关系……

这位青年是……始祖吸血鬼？！

看着对方脸上纤尘不染的纯真表情，她无法将之与那个折磨了她许久的吸血鬼联系起来。

偏执、冷血的吸血鬼，至今还是她的梦魇，在她的梦境里徘徊。每一次梦见吸血鬼，都会让她回想起亲手开尾的疼痛，满手的鲜血淋漓，浓重的腥气让她又痛又想吐。

这里和以前的梦境不一样，莫非这里不是梦境，现在眼前这个人，难道真的是以前的吸血鬼？

她不敢相信。

看见贝拉脸上吃惊的表情，青年自然而然地代入是因为听到他所说的最新试验成果，于是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脸，意有所指地说：“贝拉，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你不给我一个鼓励吗？”

吸血鬼当年从阵法中逃出来时，脸被烧毁，记忆也被遗忘了大半，只记得他爱的人是贝拉，他恨的人是巫师。

看着眼前这个还保有赤子之心的青年，即使明白他不是后来的那个吸血鬼，却无法压抑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厌恶。

她猛地站起来，却一下感到头昏脑涨，身体摇晃了一下。

青年连忙扶住她。

青年的手大而宽厚，扶住她的手臂时，她仿佛被对方手心的温度烫到，蓦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青年诧异地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神色平静得有点冷酷：“不要再做那些无用的实验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不要再来找我。”

听到她决绝的话，青年顿时手足无措：“贝拉，你是又生气了吗，是因为我这次做实验太久不理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今天……还、还有明天，我都可以陪着你，怎么样，你想去哪里玩？”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贝拉冷笑着站起来，目光冷冽凌厉。

吸血鬼已经被封印，眼前这个人充其量是她梦境的产物，那个恶魔不可能再出现，她不会再继续这个荒谬的扮演游戏了。

“我恨你，以前只是我傻，以为你对我好就够了，但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

你只是把我当成贝拉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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