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童话故事（上）

“是龙！”

“是恶龙，恶龙苏醒了！”

“恶龙的爪子上有血，是它吃了公主！”

“杀了它，杀了它！”

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明晃晃的刀刃摇晃，身穿铠甲的人群层层叠叠如潮水般地围了上来。他们有的面露惊恐，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兴奋激动，但落在眼底的，都是贪婪的欲望。

终于，有人被心底的欲望鼓动，为了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此时却好像唾手可得的奖赏向她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不，等等！

身体猛地一弹，格莱蒂斯冷汗涔涔地醒来。放大的瞳孔没有焦距，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重新对焦。情绪尚未抽离，还仍然沉浸在梦境里，却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眼。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是黑曜石一般，仿若无边的黑洞，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啊！”格莱蒂斯蒙着被子大叫。

“啊！”另一人也大叫，直接跌下了床。

楼下坐着的巫师一手揉着落枕的脖颈，一手不禁掏了掏耳朵。

好累啊，不想动。他转了转脖颈，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大叫什么？”格莱蒂斯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被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吓得不轻。她抬眼再看从地上爬起来的人，一眼就认出是昨晚接回来的东国公主。

对方虽然也被吓到，但声音仍然十分有精神。

体质不错嘛，吹了一晚上的冷风都没有冻生病，她没来由地想。

“我……”东国公主胆怯地看着她，“巫师让我来叫你起床，抱歉，昨晚是我看错了，把你看成了鬼，你实际上是恶、不……”

恶，恶龙吗？格莱蒂斯闻言低头一笑，抬头时原本蓝绿色的双眸转换成耀眼却令人感到危险的金色，瞳孔像蛇一样缩成竖瞳。垂落腰际的银发无风自动，似被一股无形的气流吹起，一层洁白的光笼罩着她，气势明显与刚才不同。

格莱蒂斯微笑颔首：“不错，我就是十九年前横空出世的魔龙。”

东国公主看到这一幕一愣，只感觉有一道无形的墙压在身上，任她如何都不可能撼动。

如果美貌能杀人，她应该早就死了。

她看到熟睡中的恶龙时，是真的没想到，传说中恶龙的化身，居然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柔弱的女子。

对方有着白皙胜雪的皮肤，亮如月光的银发，淡似春樱的唇色。当她睁开眼睛后，眼睛就像最纯净的湖水，但她的眼睛变为琥珀色后，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变了。

“巫师让你上来叫我，那你胆子很大呀，东国公主……”格莱蒂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判断着她的身份。黑发黑眼睛，这明显是前国王与前王后生的孩子，也是，要与邻国和亲，也就只有这个倒霉公主最合适。

她连忙说：“雪伦，叫我雪伦就好。”

“那好，雪伦，跟我来吧。”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十分和蔼可亲地对还处在不适应状态下的雪伦招了招手。

“你可以叫我格莱蒂斯。”

雪伦歪了歪头后跟上去，奇怪了，我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格莱蒂斯……就像是一位公主应该有的名字。

算了，不记得。

窗帘拉上了一半，另一半没挡住的和煦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阳光照亮了木质陈旧的地板，轻飘飘的灰尘漂浮在光线下，却恍如金粉般耀眼。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对立的两面墙全摆满了书籍，而正对着红木房门的窗前摆放着一台陈旧的打字机。打字机上的按键有的都被磨掉了字符，但是看起来有被好好保养，银白的机身上没有一处生锈的地方。

雪伦坐在打字机后摆放的扶手椅上，双眼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双手则规矩地交叠在身前。

格莱蒂斯推开门时，雪伦顿时老实地收回了视线，连背脊都挺得更直了，好似贵族学校里被老师留下谈话的好学生。她端着一碟刚出炉的微微焦黄的面包与一杯牛奶走进来，面包香甜的气息传来，让一大早什么都没吃的雪伦吸了吸鼻子，顿时挪不开眼。

格莱蒂斯将面包和牛奶递给了雪伦，径自走向打字机后坐下。

“你既然与巫师签订了契约，为了制定更适合你的计划，我需要了解你这些年的经历作为记录，边吃边说吧。”

格莱蒂斯的声音好似清冽的水声击打在岩壁上，与一般甜美动听的声音不同，显得更优雅冷静。对方的双手轻轻搭在打字机的按键上，整个人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样把这样的声音听成幽灵的声音，是因为太紧张后出现了幻觉吗？

雪伦感到奇怪。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包和牛奶，觉得格莱蒂斯无比的贴心，居然准备了人类所吃的食物。

真奇怪，她来到这间房屋后，完全没见到任何超出常识的事物，更像是走进了一位破落贵族的三层楼房的小别墅。

格莱蒂斯见雪伦眼里的好奇都快化作实体，无奈地一笑，果然，即使算是来这里最淡定的公主，也不免会对这里感到好奇。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打算，她收回放在打字机上的手，转而重心后移，身体靠后倚在靠背上，右腿抬起交叠在左腿上。

这一套动作流畅无比，她无所事事时重复过上百次。

“我先解答你可能的疑惑，我比较喜欢人类的生活方式，因此住宿都接近人类的风格，人类的吃食自然也有。另外我们业务范围广泛，不止人类，包括久未出世的精灵、矮人都曾是我们的顾客。哦，对了，以这房屋为中心设有魔法阵，方圆五十里，任何踏进这里的魔法生物，都会受到魔法阵的压制，无法变身，除非巫师允许。

“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人生安全，可以说，这座简陋的房屋，是黑暗森林离最安全的地方。”

格莱蒂斯信誓旦旦的话音未落，楼下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只有炸药爆炸才能发出如此的声响，震得整座小别墅都抖了一抖。

似乎是从西南角传来的。

雪伦看着落了灰的面包的牛奶，心里直呼可惜，只能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将之放到了窗台下与书柜间角落放置的书桌上，一丝声都不敢出。

因为……

对面的格莱蒂斯脸色早已微妙地一变，她放下右腿，“噌”地一下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她急匆匆地走到了窗边，步伐虽快，裙摆却丝毫不乱。她

拉开窗就是一句大吼：“巫师，我让你修浴缸不是让你砸浴室，不许用魔法，否则就请个人族的修理工来！”

不愧是魔龙，肺活量真好，中气十足！

雪伦边捂住耳朵边想，不过，不能用魔法修理浴缸吗？

格莱蒂斯吼完这句，也不等巫师的回答，直接关上窗户回到了打字机前坐下。

像是料到雪伦的想法，格莱蒂斯轻轻一耸肩：“魔法有什么用，还不是连浴缸都修不了。”

雪伦：那……可能是用魔法的都不需要用人族的浴缸洗澡。

不过她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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