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这是苹果被嚼碎清脆的声响,甜润的果汁掺着果肉溢了出来。夏北寻索然无味地咬着苹果,右手不消停地捏搡着一边乖乖趴着睡觉的艾尔。
距离上一次和林北忱见面,已经度过了一个多月,心力交瘁过后,便是一阵阵刺痛的回忆,从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她不顾家里人反对跟着他到他事业有成,从十三岁到二十八岁,十五年的光阴,她的人生被这个人所充满着。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了林北忱的她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他,哪怕知道有时工作忙只是他的借口,她仍然不相信是他的心变了,是他们的爱情变质了。
......
恍恍惚惚等了好久,林北忱都没接到夏北寻的电话。这么久了却一个慰问的电话都没有,自己多久没回家了?约莫有一个多月了吧......
他隐约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心口突然的疼,好像也是在预兆着什么......
结束了工作他就急匆匆坐飞机跑了回去,到了家门口,急切的心在听见室内传来的声音时,却仿佛从头到尾,在冬日里被淋了一盆冰水。
僵硬的手指还贴合在门把上,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模糊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手慢慢放下了,只是松开的好像不仅仅只是门把手,还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的缝隙溜走了。
失而复得永远是这世上最微妙的一个词。而有些东西,失去的那一刻,纵然疼,不舍,想找回,但找回了,却也不再是原本的样子了。
......
林北忱已经四十五天没有回家了。
夏北寻拿了一件棉袄,戴着林北忱某次纪念日送给自己的一条纯棉围巾,把艾尔装进来的猫用太空包里就出了门。
一月了,北方最冷的时候。外边下雪了,艾尔三个月该打疫苗了。
夏北寻不想坐车,在没什么人经过的大街留下自己的一串串脚印,艾尔好奇的探着脑袋瞧着雪白的城市,也想跑出来,在雪地里留下自己的脚印。但是猫怕冷的很,皮毛不怎么御寒,夏北寻都在太空包里堆了好多宠物棉毯,才放心把艾尔带出来。
那一夜听见的声音好比具有能够让他瞬间魂飞魄散这种能力的声呐,把他整个人都扔进绞肉机,先是四肢,再是脑袋,都要残忍的多。
他喝了点酒,回了家。是空荡荡的,心也空落落的。
夏北寻不在,艾尔也不在,人大概没走多久,空调关了室内还是有些暖的。
等到天黑,钥匙碰撞的声音才在门外响起,还有附和的一阵喵喵声。夏北寻刚打开门,就看见林北忱坐在沙发上,灯也没开,电视里不知道放着什么游戏的直播。他的侧脸在烟雾的遮掩下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艾尔三个月了,我带她去打疫苗了。"
"用了六个小时?"林北忱面无表情地敛去眸里所有的情绪,静静地看着烟燃到了尽头,堆积了好一会儿的烟灰顺着手指的抖动落下,摔得四分五裂。"我还以为你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呢。"
"我还在想,就算跑了也不用那么绝情吧。好歹,你也把艾尔留下吧?嗯?"
夏北寻抱着艾尔的双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十几秒后才咬了咬唇,小声应道:"把艾尔放家里,你天天不回家,它会饿死的。"
却不知这句话戳中了林北忱的逆鳞。像是指责他那么久不回家一样,他不回家?因为什么?!因为他不想闻到房间里,那个男人,那种恶心的味道!
明显的皱了皱鼻子,像是回忆到了那种今人作呕的情色味道。
林北忱极为厌恶的表情露入夏北寻眼中,让她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会儿才干巴巴的笑道:"你怎么不开空调啊,怪冷的。"
拿了遥控器开了空调,温度逐渐回升了上来,而夏北寻抱着艾尔陪它玩的手,却还是死白的那种白,连青色的筋和红色的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
有些委屈的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夏北寻抱着艾尔发怔。到底是怎么了呢?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林北忱拿了一张毯子,在沙发上睡深了。
夏北寻走上前去,这才发现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白色的烟头。他似是真的累坏了,这一会睡的沉了,有些孩子气的面孔,从他们初见的时候到现在,这份稚气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会不经意地露出来一点。
夏北寻想,就这样睡吧。就这样永远单纯的活下去吧。所有你应该经历的阴暗,我都替你经历。
就算你恨我,怨我。
晚安,我的挚爱。
轻轻落下一吻,眼中的温柔在注视爱人的时候也愈发浓郁了,深不见底。
......
有点冷。夏北寻醒来的时候身边依旧是空的,艾尔也没什么精神的趴在林北忱的枕头上,这么说倒也不算空。撑着身子在偌大的家里兜了一圈,不见林北忱人影。又是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微微叹口气,窗外的雪好像比昨天更大了。
说不上为什么不想在家里待着了。也是无聊的在大街上转悠,一时半会漫无目的地走着,身体不觉得冷,她的心却有些凉。
想要想些什么,但又不想刻意的去想起,不想又觉得烦躁,人都一样,总喜欢把事情严重化,喜欢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迎面撞开来一个裹成球的男人的时候,夏北寻心情正烦闷,穿的明明很多,被这么一撞却感觉有点疼。
一抬眼就惊艳了。
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似是映着一条弯弯的河,夺萃着炳烺的荧光,像点着繁星。这样苍白的一张脸,他的唇却十分艳红,这样的反差显得格外的不正常。
零散在他额前遮住了眉毛的亚麻色的刘海只有小幅度的岑差,蓬松的发顶对应的两边发丝被修剪的极为整齐平坦。
病态,夏北寻看见眼前的男人第一眼就只能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他。她身子不好,一年好几回都要去医院,每次去医院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病人,可这还是第一次,她直面的感受到了"病态美"这三个词的寓意。
不同于林北忱整个人早已磨进了她的骨子里,他的神色,每个动作,自己都觉得十分顺眼熟悉。而面前的这个人,却足足给了她这样的惊艳感。
男人毫无预兆地晕在了他的面前,像是极热的样子,大冬天额头上居然挂着几颗汗珠,手探上去一摸,是冰的。夏北寻只觉得这些汗珠成冰珠都没什么可稀奇的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她掏出外衣袋里的手机呼叫了救护车的急救号码,事情发生的太多,偏偏夏北寻还很冷静,总是这么从容不迫的应对突如其来的事件。
或许,是心变得沉寂了吧。
夏北寻在病房门口守着,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一天没吃过什么东西,腹中空空的一片,却也不觉得饿。
往常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事就是踏踏实实地睡上一场天荒地老的觉,再不济就玩玩手机,看看她好久没看的小说。而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只想发呆。
医生朝坐在走廊椅上的夏北寻走了过去,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资料的东西,问道:"你是病人亲属吗?"
夏北寻摇摇头。"我在路边捡到他的。"
医生眼睛明显瞪大了,惊讶地看着她,眼神里明确的透露出不信任的意思,"你确定?患者没有手机,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治疗他这个病要很多钱,你不是因为没有钱,就决定不管他吧?"
这样嘲讽的语气钻进夏北寻耳中,她却也没在意,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我真的在路边捡的,信不信由你。"
说完就是一副要走的模样。好在这个时候护士走了出来,看着夏北寻就是一句"你好,患者说想要见你。"
夏北寻有点尴尬。却也还是认命般的走了进去。
男人见了她,空洞了眼里好像有了点色彩,整个人缥缈的好像随时会撒手人寰一样。他强撑着用嘴角带出了一抹很难看的笑,眼中求救的意味明显到让人没法忽视。
夏北寻盯着他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有着非常好看的皮囊,一层模糊的水雾映在他的眼中,是倔强,是不甘,还是别的什么意味,夏北寻看不出来。
也终于没再犹豫,叫了医生。冲男人安慰的笑了笑,走出病房的夏北寻才想起来,她刚刚戴了口罩。回想起刚刚自己像白痴一样对着空气笑的夏北寻感觉有点头疼。
一个月后医院通知夏北寻可以出院了,大大小小的费用交出来竟然要十多万,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医生说需要的费用不少了,对普通人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林北忱每个月给夏北寻的生活费,累积着存起来,十万块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医生还反复嘱咐每个月要来复查。夏北寻更头疼了。
夏北寻头又疼了,出了医院,白皑皑的一片,男人默默无闻的跟在夏北寻身后。抿着唇,乖乖地说一句谢谢。
夏北寻嗯了一声。站在医院门口,也有些迷惘。她不是没有家,去处更是多的难以想象,只是现在却没有那种家的归属感,没有家的感觉。
"你跟着我做什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脸色好了一些,还是像初见时那样美,虽然是用来形容一个男人。但现在他却更像一种动物,夏北寻想了半天,忘了到底像哪种动物。
"我没有家......"男人喏喏地说。
头疼。这次是真的有些头疼了,感觉意识恍惚了一下,眼前一片白的雪城也突然变黑了。过程快到让人难以想象,夏北寻想自己可能脑袋出什么问题了,自己让自己抑郁了,多半是给自己气出来的。
男人察觉到夏北寻的情绪不对劲,头也低得更低了。眼前这个女人救了他,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而这个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义务救他,可他却不想离开她......倒也不是不能离开。
"好啊,那你就做我的男人吧。"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就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靠近了,一抬眼,四目相对,女人眼中过分的温柔让人有些惶恐。
然而夏北寻却没有给他继续发愣的机会,摘下口罩,冲他露出了一个略显狼狈的苦笑,语气淡然:"我开玩笑的呢。"
秦淮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乏白的指尖挑了挑,她不知她不达眼底的笑意,狼狈到了极点。夏北寻看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猜想或许这十多万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药上吧。秦淮发现她的视线,抿着唇,声线有些颤抖:
"我...我得了胃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不然我走了,你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太苦了。"
他的眼睛,像极了从前的林北忱。满是星星点点的璀璨,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在林北忱眼里看到的繁华。
她总算知道她从前为什么会爱上林北忱,多么相像的两个人啊,那熟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一旦触碰,便怕只是一道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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