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空开始下坠,所有一切试图挑战它的,超越它的物体都将受到深渊的诅咒,那些以飞行高度为傲的飞禽,在触及“极点”的那一刻,就像蛟子被拍碎在二维的纸面上,留下了一个糊状的黑点,宛如远古的化石,以畸扭的姿态展示着自己遗世独立的清高与古老,腐烂的皮肉与羽毛若有若无的晃动,以无名的意志钩连着永远无法下坠的躯体。
人类意识到天空开始下坠,是在3月份的某日,具体是哪一天我已忘记,更没刻意去记。 人类天真的讨着吉利的意义,在3月的某日发射了名为“开天”的伪星际卫星。
目的是干啥我忘了。我不是专业人士,更不是这方面的爱好者,在我的理解下,这玩意就是普通的相机,可以拍到更远的星球上的物体,然后更精准的分析鉴定,至于能否偷拍到外星生物的果体和繁殖行为,我完全不感兴趣。
至于何为“伪”?抱歉,那是我的主观判断,因为它发射失败了。它并不是没有喷出火焰向上升空,也与相关人员的技术失误无关,一切都在正常且完美的计算中,只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个外来因素。
我不确定人们所谓的天空与宇宙是否有明确的界限,然而,似乎就在探测仪要突破界限的那一刻,它消失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话题讨论的热度大约只能持续三个月,然而,有什么东西似乎并不想让人类对“开天”的消失失去热议。
就在“开天”消失的不久,人类发现了它的残骸。与其说是“残骸”,不如说是一块诱人的曲奇,从高显成像拍下的图片中,它犹如一块表面撒上砂糖再炙烤过的曲奇一般,金黄色、焦糖色完美地填充在被拍平的“开天”表面,似乎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凑巧的是,我那天的早餐正好是拿铁配曲奇)而“曲奇”的背景色是靛蓝。是的,它在天上。人类意识到,“开天”的消失点与“曲奇”的目击点在垂直高度上存在差异,也就是说,天空正在“下坠”。
天空开始下坠,当界限在“高层大气”时,人类开始担忧。虽然导航,卫星都还在正常运作,这意味着,天空的下坠不影响电磁波的传播,毕竟还能拍到“开天”的曲奇照,光线在,昼夜也照常交替。不论新闻还是营销号都争先恐后的爆料。
有说干扰太阳风暴来打破界限的“屏障”,有说用电磁波干扰陨石使其偏离轨迹砸向地球以打破“屏障”,还有人说对宇宙发送电波向外星生命求救……
相对靠谱的方案是利用现有的已配制离轨帆的卫星进行“销毁撞击”,以试探能否打破界限的“屏障”。
那天,我在纽约的时代广场,这里装配了一种先进的曲面屏,以半包围的形式覆盖了几乎所有的你望向天空时的视野范围,并且它能适当降低屏幕的透明度,以满足场地内的采光需求,也能在观看屏幕的同时注意到屏外的景色,这在夜晚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人们可自掏腰包在屏幕上投放任意的视频,不过一般它不会覆盖整块屏幕,这会影响观感。
那晚,人类准备了近千台卫星进行“销毁撞击”,卫星在高层大气下坠的途中会逐渐燃烧销毁,因此,能否“撞击”到所谓的“屏障”,只能看它们的“运气”了。也就是说,可能它们会“全军覆没”:全都在“撞击”前就已销毁;或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屏障”。
社交平台上戏称它们是“盒饭”卫星。
时代广场的屏幕投影出高层大气的夜空,相信许多大型广场也会如此,谁不愿用一场免费的“流星”盛宴作为引流的手段呢?
卫星一一下坠,在高层大气划出一道道明光,被投影在屏幕上,就像亲眼所见一般,一阵寂静。
然后,屏幕迸发出烟花般的火光,那是投影出来的,是的,有的卫星成功地“撞击”到了“屏障”。但是,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所有“撞击”后产生的烟花,始终未消失。所有的火光,定格在了爆破的那一刻,而“屏障”毫无受损,镜头放大,屏幕内容跟随着放大,鲜明的火光中,隐隐透出了卫星的一抹已烧焦的残骸,上面写着—“长征”。
天空开始下坠,界限来到平流层,人们开始恐慌。全球实行了禁飞令,禁止了绝大部分的高空航班,因为那一段时间里,人们观测到了被定格的雁群,它们呈“人“字和“一”字排开,被拍平在“屏障”的表面。然后遭殃的是飞机,它和大雁以同一的姿势被定格在了上空,并缓慢地随“屏障”一同下坠,犹如被十字固定后做成标本的鸟禽,又或是受难时的耶酥,永远无法争脱那命运的锁链。
人类发射导弹尝试击破屏障”这自然是徒劳,导弹在接触“屏障”的那一刻被彻底压缩,就像什么无比坚硬的物体将其挡下,比用脚把易拉罐踩平还要简单。长条的导弹化作漆黑的金属圆片,像古希腊人形雕塑手中的铁饼一般,留给人们的是白色而无声的叫喊。核弹轰炸,蘑菇云般浑黑的硝烟冲向天空,在“屏障”上形成了炭黑而干瘪的平面云,单一的炭黑色中似乎还透着爆炸的火光,但“屏障”毫发无损。
人们往低海拔的地方没了命地逃,往两极逃(有人说:“因为两极有臭氧层空洞,所以那里也会有“屏障”的“出口”)往地底逃,往海底逃……
天空开始下坠,界限来到对流层,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铁砧状的层积云像被“屏障”吸收了一般,整体不断被削短,变平,无数凝结在空气中的水汽和冰晶似下雨般倒落在“屏障”上,化作一个个细小的冰点,漾起细微的涟漪,然后被永远地定格在其上面。
所有的灰尘,颗粒被压平在同一个曲面,人们所见的天空越来越昏暗,人们只能从 过往的图片中看见蔚蓝的天空。卫星的照片里,只能从灰蒙蒙的星球中看到隐隐涌动的深蓝色海洋。
有人疯了,坐着自制的火箭椅升上了天空,模糊的血肉连着未充分燃烧的木材黏附在“屏障”下,灰尘和悬浮物一层层掩盖在其上面,只有特意搅动才足以见其内部的混浊。
珠穆琅玛峰逐渐被削平,连着厚厚的积雪,碎石,和埋藏在深雪中无数失败者的死尸。没有一丝的声音,没有雪崩,滑坡,一切都只是沉寂地发生着。
天空下起了最后的暴雨,雷电在乌云中翻滚,然后失去了声音,它倔强的闪光永远刻在了“屏障”的石碑上。狂风和暴雨的呼啸是它们最后的演唱。
演唱被迫中止,因为凝聚水汽的云层已被吸咐,与“屏障”一同化作没有厚度的曲面屏。
当白天已同昼夜同样漆黑时,所有的生物都在慢性死亡,死亡的速度取决于天空的下坠。有的人想尽一切办法逃生,而大多数,在霓红中等待着深渊的降临。
所有建筑师们一定从未想过,只有那些倾斜的建筑,才能获得人们片刻的铭记。
我站在比萨尔斜塔下,“屏障”已至塔顶,塔顶被其渐渐吞噬,斜塔正从三维向二维转变,我拍下了这一幕,发到了社交平台,这里只有我这么闲,人们早已逃离,要么死在天上,要么进去地下。点击量瞬间突破上百万,看来他们在地下也挺闲的,似乎躲在地下就没事了。
然后,街道上的路灯逐渐熄灭,信号断开,电塔也化作了无意义的几何。
我趴倒在地面,面朝沥青,我希望被“屏障”压平的那一刻至少 是笑着的。于是我尝试咧开嘴…
地下的人会如何,谁又在乎呢?
一位母亲在给小孩讲睡前故事,她从恐龙开始讲起。小孩很兴奋,听得很开心,然后,恐龙灭绝了,小孩很生气。母亲说,别生气,后面还有很多故事呢。小孩半信半疑地听着。
她讲到新生纪的动物,讲了很多很多不同种的动物,小孩显然没先前那么兴奋,因为这些动物都不及恐龙强盛、繁荣。
她接着讲下去,讲到了人类,她仍孜孜不倦地讲述,语气比先前还活泼了,她讲到智人是如何生存,迁徙,逐渐演变为现今的人类,现今的人类又在地球如何发展…
书不停地翻动,书页上的立体图像不停地消失,呈现。 这本书上记录了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演变、发展。
母亲上次给小孩讲故事的时候没把书合上,她没买书签,怕忘记了讲到哪页,索性摊开那一面就这样放着。
小孩很快就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或许“人类”对他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
母亲见小孩睡了,在对应的书间夹上书签,这次,她放心地合上了书本。书页上的立体图像按裁剪好的模块倾斜,最终粘附于书页上,页与间紧密相挨,不透一丝光。
“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晚安,孩子。”
母亲走出房门,父亲走来,轻声的问:“老婆,明天早餐吃啥?母亲微微一笑。
“拿铁和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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