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去奈西斯王城的路了。
伊卡洛斯抱着灰扑扑的冠冕,聚彩石块被他压在冠冕之下,紧紧地贴在手心里。
幻境中的装束不知由何处延伸至现实之中,他仍身着“梨罗萨”的服饰,入棺前身穿的长袍与面上附着的白布皆不见踪影。伊卡洛斯皱着眉四处打量,目之所及,皆是如鳞片起伏的黄沙。
这是哪儿?
沙砾被长风卷起,伊卡洛斯赤着脚踩在发冷的黄沙上,他走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向行迹开始延伸之处遥望——一阵狂风毫无预兆地吹过来,霎时之间,身外的天地仿若倒置,细碎的黄沙如无数零星的花瓣向着天空落去……
如薄纱飞浮,如浊泪巡游;看着那些倒坠的尘沙,伊卡洛斯金红色的瞳眸缓缓缩减;熟悉的感觉究竟因何而起,原因终于浮现得更加清晰:幻境的最后,拉美西斯笑着与他站在这里,他们一同注视着从远处缓缓袭来的沙暴,因荒风而飞舞的黄沙也呈现出如眼前一般的模样——
视野中飞舞黄沙之下,掩埋着破碎的黄金诗。
废墟被厚积的黄沙埋葬,沙漠延伸线上的景色被缭乱的风沙催折得朦胧隐约,伊卡洛斯皱着眉向远处眺望,恍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若向着在记忆的最深处挖掘,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或许早在他身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存在时,他便忍受着迷惘的幻痛,以永不停息的劳作来使这模糊了现实感的情绪消退——现实和沙漠都像是迷宫,与其停在原地感受潮涌一般的迷惘,不如去走上一走,投石入河,让虚假的水影泛起真实的涟漪。
伊卡洛斯的迷惘没有持续太久。他抬眼看向头顶那一片苍白的天空时,黄金诗的幻影于脑海中破碎,化成游鱼散去——他告诉自己,脚下站着的地方不是什么黄金诗的废墟,不是拉美西斯的城池旧址,与飞鸟无干,与玫瑰无干:这里只是法伊布沙漠中的一小块碎片,千篇一律的黄沙将它构组,亘古越今的风声将它唱颂。
他开始走动,脚下枯萎的黄沙挤压又碎裂,风声在耳边分崩离析。那片似从幻梦中延伸至现实的黄沙于他身后渐渐远去。淡黄色的薄纱飘坠,古旧苍老的岁月尽皆凝成黄沙之下的石碑。
伊卡洛斯喊着阿斯拜尔的名字,也许是很久之后了,在没有回音的远处,他看见一条黑色的河流——如一条黑色的长蛇于风沙之后无声蜿蜒。
他缓缓走近那条颜色怪异的河流,于河畔生长的绿洲中,仙人掌与绿树直挺挺地伫立着,伊卡洛斯小心翼翼地穿过它们,浮上血丝的眼瞳倒映在黑色的水面中。
他有些累了,便坐在岸边,将聚彩石块和冠冕抱在怀里,疲惫的视线轻轻地抚摸着潺潺流淌的黑色水流。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在伊卡洛斯身后响起来,“可是去哪里不好,为什么要来这儿呢……想不明白。”
伊卡洛斯转过头,看见一条黑色的小蛇在他身后的沙上趴着:“……”
“蛇会说话。很奇怪吗?”黑色的小蛇从他身边爬过,一个猛子扎进了漆黑的水流中。
伊卡洛斯站起来,带着那两样物什,向后潦草地退了几步。他很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但诅咒理应尚未消除,除了阿斯拜尔的名字,他不敢贸然开口在现实中说出其他词句。
黑色的水面上突然冒出几个密集的泡泡,伊卡洛斯的视线随着那几个泡泡飘动,水面之下却再无响动。小蛇似乎离开了,潺潺溪流远去,一切似又归于沉寂。
伊卡洛斯重新坐下来,微热的风从他身边吹过,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耳中传入一声清脆的水花声——他睁开双眼看向声响传来的地方,对上了一双夜色般深紫的眼眸,椭圆的蛇态瞳孔缩成细细一条,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好,”黑蛇的双手从水中浮出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撑着河岸上来,将左手递给伊卡洛斯,身后耷拉着的蛇尾浸在水中一晃一晃,掀起阵阵黑色的涟漪,“吾是守护冥河的蛇神。”
“吾名,卡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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