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我望不见身边那一圈儿的烛火，也看不到刚才还在眼前那模糊不清的高台灵牌。

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层又一层围拢上来的白色浓雾，而那温柔安心的呼唤却是萦绕在耳边，愈来愈清晰起来。

我阖上眼，循着这声音的来处一步步往前缓慢踱步，走得异常小心翼翼。直到那轻唤声似乎就在前方不远，我才徐徐掀开眼帘。

入目中，弥漫的浓雾渐渐消散。

一个我这三年游历江湖中从未见到过的屋舍和它里面一应家具物什乍现眼前，让我感觉全然陌生，但又透着莫名的熟悉感。

而在离我估计两丈远的前方。

有个身形纤瘦的、让我看不清脸，约摸十几岁的少年正双手甩动着一把大斧子辛苦地砍着一条铁锁链。那锁链看上去有我四指并拢那么粗细，很长，长到将少年面前的一个白色大柜子缠围了数圈。

那把斧头砍到铁链之上发出‘铮铮’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急促、匆忙，透露出挥斧之人心底无法掩饰的焦急。

可纵使是那般的急切，那少年落向柜子深处的眼神却又是那么温柔，启唇的话语亦是那般让人心安。他一直在重复，重复着我最初听到的那句话。

我往前凑了凑，这时，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却骤然将我拉向了那个白色柜子。

一阵眩晕之后，周围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寒涌上心头。

那种寒意就像去年我在北疆突遇暴风雪被困在一个荒凉的山洞里一样，那种深入骨髓的冰能将周身血液全部凝固，然后寸寸断裂。

我不知所措地抬眸，却陡然发现，隔着一层冰霜附着的朦胧后。眼前依然是刚才那个少年，耳畔也还是那个刀斧与铁链相撞的铮铮声和那让人心安的安慰轻唤。

只是，此时，我在那个白色柜子里，而他充满安慰的温柔眼神最后落向的地方竟是我的身上。

我正要出声询问，可那白色浓雾又再次围拢上来，我在刺骨的寒中被白雾包裹着，天地变换，瞬息斗转。

等那浓雾再次散去时，我发现自己躺倒在地，身体却正被一个人严丝合缝地抱着，伴随周围怒骂声声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

我被人紧紧护在怀中，耳畔是那个少年闷哼中的柔声安慰，只是嗓音比之前似乎更成熟了些。

他在我耳侧，低低喃喃：“小水，别怕，有哥哥在！”

我任然无法看清他的五官，却能从抵住我头顶的下颌上感受到不断流淌下来的血色温热。

那刺目的殷红一滴又一滴顺着我的面颊坠落在坚硬的地板上，就像一记记重鼓撞在心上，让我颤动又惊痛不止。

尚未反应过来时，一只如铁般强硬的手将我从那温暖的怀里拽了出来。

我看见一圈人围着那少年，像看蝼蚁般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们狰狞地笑着，狂肆地对地上的人下着要命的狠手，而那躺着的人却无力抵抗。

眼前的白雾渐渐被染上了鲜血的殷红，我有些微愣地看着那个被人欺负的少年。下瞬，曾经心底那股嗜血的快感却翻涌而至，此刻脑子也如被人控制般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盘桓——我要救他！

手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我看不清，却挥舞着它将眼前那些狞笑的脸一张张全部劈成了碎片。那些碎片中，鲜血迸射，却让我只觉酣畅淋漓。

我不知疲惫，血色完全遮盖了我的眼。

直到我透过那殷红的缝隙，直端端望见那个一直无法看清面容的少年脸上露出的一双温柔杏眼时，顷刻便陡然心中大恸。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又被生生阻拦。

我在那种强烈又无法控制的悲恸中，听见自己轻轻启唇冲那少年特别悲伤地唤了一句：“小舒哥哥，不要离开我！”

眼前的景像慢慢被一片暗色的浓墨替代，我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在意识飘远前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了死尸遍地，宅院阴森。

还有弦月高悬下周絮那双震惊又担忧的双眸，恍惚中，竟然和刚才血雾中那个少年的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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