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我本是玄虎宫中一乐师,受玄虎不知多少女子追捧,掷果盈车,不外如是。
但若论心动,当属那花垣使节来的时候。
她是花垣的司礼,宴会上,我奏乐,她赋诗。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只一句话,我便认定,她与花垣女子不同,更与玄虎女子不同。
这世间千万人,昭只有一人。
可,一朝家变,一朝征战,一朝战败。我带着弟弟和母亲逃到了花垣城清源县,再没想过能与那惊鸿一瞥的女子重逢,直到清源饥荒,她做了赈灾钦差……
我的弟弟,也死在了那一夜。
一曲《凤求凰》奏毕……“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复见佳人,云胡不喜?”那日,人群中,我对她如是说道。既为弟弟,更为自己的心。
可她似乎不懂,我为何说“复见佳人”,无妨,我自有一生,叫她想起我来,日日为她抚琴,总能想起我来。
即便想不起,也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一日,她身边的闻砚姑娘来替她寻我。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英。”
后来的我总在想,那天她见了我,若是没有将那玉佩要回去,我那漫长的余生,也还有个寄托之物。
杨昭虽没认出我,但,韩烁却认出了我,就在那天,她第一次单独见我的那天。
回到花垣城,我便做了她弟弟的侍从。表少爷人很好,御下更是有方,在玄虎混多了,总能看出点花垣人看不出的门道,比如说,遐昀少爷的御下方法不似管教下人,倒像是驾驭朝臣。
说来唏嘘,一个玄虎男子,竟在花垣做了侍从,还心甘情愿。
我第一次见她动气,便是那一夜,遐昀少爷受辱。
“不论荣辱生死,小人都在少爷身边,不离不弃。”那夜,我对杨遐昀说着我一直想对他姐姐说的话。
除夕之夜,她说要我做她的君妾,若不是遐昀少爷拦着我,我怕是要真的大喜过望。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不论她出于什么目的,是平衡林家细作,还是对我有些喜欢,或者只是利用我……怎样都好,她在我身边,便已经很好。
“李君鸿是自己人。”她对闻砚这样说过,我当时还不知,只为这一句话,我便赔上一辈子,自然,韩烁也赔上了一辈子。那样的女子,本就值得让人蹉跎岁月,亦值得世上最好的心意。
提起她……
她比玄虎男子磊落,却无玄虎女子娇气;比花垣女子飘逸,却无花垣男子谄媚。
可惜,韩烁不懂她的心,说走便走了。若是换了我,定是赶也赶不走,也要陪她同生共死的。
于我,成败没有那么重要,她的安危才重要。
她迎着风口,脸色苍白对我说“对不住”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也随着她拧在了一起,玄虎城讲“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那天一出门便不自主地流了泪。
本以为,有一生的岁月可以和她蹉跎,能常伴她身边;却不想,先走的人是她。大郡主说,只还剩一个月的光景了。
她封了我做长安子,却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做这个王爷。若她看得上,留我做个京官,日日见她;若看不上,留我做个侍从,日日见她;若是依我梦中所想,做她夫君……罢了罢了,痴人说梦而已。
我亦明白,这世间没人能配得上她,包括我,包括韩烁。
到了封地,也无甚事可做,只好日日抚琴,不弹别的曲子,只弹两首,一曲是《凤求凰》,另一曲便是她吟诗的时候,我奏得那支无名曲。
不知哪天,琴弦断了,而后半日,便有小厮传报:陛下晏驾了。
我就着这断了弦的琴又谱了一曲,吟诵道:
“舞叶枝争坠,冰花水竞销,
北风窗外正夭夭,
裘被睡寒惊起,灯黯影孤摇。
恨似清潭月,情入碧海滔。
寄书鸿雁可曾捎……”
到此,又断一弦,七弦琴只剩五弦,我却不理,继续弹这只剩下五弦的七弦琴。
“欲问魂萦,
欲问梦遥遥,
欲问湿笺知否,
字淡泪珠浇。”
一曲终了,琴弦俱断,前两根琴弦是自己断的,后五根是我故意拨断。
唱毕,我轻抚琴身,留下一缕缕血痕。
怪不得琴弦断了,原来是摔琴谢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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