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从小,我似乎便是一直被忽略的孩子。
大姐陈沅沅,她是母亲最器重的郡主,也很争气。她有才华,有美貌,文治武功无一不精,性子更是恬淡正直,是全城男子的白月光。
我的三妹陈芊芊,她是母亲最宠爱的郡主。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直到有一日,那天,是前司军裴武姜的忌日,我站在门口,听到母亲在那里呢喃。
“你的女儿楚楚,她很好,放心吧;裴恒……我已经许配给芊芊了,也算是了了我们当初的承诺。”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年,我九岁,我开始发奋,努力做最优秀的郡主。
直到有一天,陈芊芊惊了大姐的马,陈沅沅从马上摔下,断了腿,就在她渐渐好转的时候,我又将她那双腿,毒废了。
可我听到她嘶吼的时候,看到她成为一个废人,眼里失去光芒的时候,我却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快乐。
也许,从那开始,我的生命便成了彻头彻尾的错误,一步错,步步错。
我开始更加努力,不论是文史还是武功,我都成了花垣的首屈一指。我说话做事也开始更加谨小慎微,因为我知道城主,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的恩主。她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被我毒废了腿,小女儿也因为我身败名裂。你可知道何为恩将仇报?我知道。
未经擢考,我便做了司军,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因为我本应该姓裴,而花垣城的历代司军,都姓裴。
自从我做了司军,我对杨昭,便有一股莫名的感受。我不怕她,但却总感觉她一眼便能将我看透。
陈沅沅双腿未废的时候,姐妹几个还聊过,大姐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相配,我和三妹一致认为:这种人还没出生。
而杨昭,她便像是双腿未废的大姐,得到整座花垣城的敬佩。她是花垣的白衣卿相,谦谦贵女,花垣上下都觉得只有裴恒可以勉强和她相配,当然,如果没有韩烁的话。
母亲总将我们一个一个当做棋子,却不想,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听她的话,如果按照她安排好的路走下去,我们每个人,应该都可以平顺一生吧。
可我想不到,几个棋子的命轨,就这样悄然改变;我的命运,也从那一眼,悄然改变。
“花垣先少宰之孙,先将军之子,先司户之侄,司礼杨昭之弟杨遐昀,求见城主,叩请城主彻查司户之死,允司户身后尊荣!”
那日散朝,一个男子就跪在那里,梓竹告诉我,那是杨府表少爷,杨遐昀。
如此昭昭恩义,如此决绝。我想,若是我开始便知道,我是裴武姜之女,应该也会像他对待杨司户一样对待城主,像他对待杨昭一样对待陈沅沅吧!
说来,他和杨昭,是我想象中的最好的我和陈沅沅。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派人查探杨司户之死,才知道,杨司户,是被母亲缢死的。
杨司户刚做司户的时候,花垣城还不像如今繁华富裕。可以说,花垣城的钱袋子,是靠着杨司户鼓起来的;花垣城的粮仓,也是杨司户满上的。
后来,母亲果然给足了杨司户死后尊荣,也查了一下司户之死做了做样子。
彼时杨昭正在清源县赈灾,处境想来更加艰辛,杨遐昀想来没有告诉杨昭杨司户的事情,只自己默默办了司户的丧事。
也许是因为恻隐之心,杨遐昀回到司户府的第一时间,我便也去了司户府,比杨昭挚友、长姐陈沅沅还早些。
他见我的第一面,并没有惊愕,而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全礼便起来了。杨家礼数周全,胜过这花垣任何一人,甚至胜过陈家,是无可置疑的钟鼎之家。
“二郡主。”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他只有这中规中矩的三个字,我却不由得打量他。同为花垣男子,他和裴恒一样的惹人注目,只是裴恒名气更大些。裴恒他始终平和清淡,繁华于他不过是满身阳光照耀,走过了,就能恢复青衫淡泊,裴恒像是一如一块阳光照耀之下的名贵美玉;杨遐昀却如同沙中的金子,一旦看见,即便你不喜欢,也没办法注意不到他。
明明是一身缟素,却也透着贵气,不同于他姐姐杨昭的贵气。
那天,三妹也来了,来了便神神叨叨,说要韩烁回来,见见我,还问杨遐昀杨昭何时回来之类的,语气讥诮,是个人都看得出杨遐昀生气了,三妹也难得的怕了个男人。
“三妹,你失礼了。”我将佩剑横在三妹和杨遐昀之间,之后便说出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的话,“杨司礼不在,自有司军替她护着表少爷,有我在,便是三妹你,也不能欺侮了他。”
我当时不知,因为这句话,传到了城主耳朵里,杨家便开始被更加忌惮了。
我和他,谁也没说出一个爱字,却将相互怜惜的暧昧之事做了个遍,我知道他亦心悦于我,只是身不由己。
那一夜,是杨昭回来的第一天,我和他就被人下了药,有了夫妻之实,但我却不觉得恶心,只觉得欢喜,也有些心疼他和他的姐姐。
那时候,杨昭气得想要打死我……我却也不觉得恐惧,只为他开心——有个这样护他的姐姐,真好。
之后,杨昭做了少宰,但在官场却更加如履薄冰。我用尽郡主和司军之便,帮助她,不仅因为她是我的朋友,也因为她是他的姐姐。
杨遐昀脱了重孝的那天,我带他拜了母亲的灵位,不是城主,而是先司军裴武姜。
“我出生没多久,母亲便上了战场,很快就战死了。人人皆说我是个不祥之人,何况,我这郡主之尊,也是窃来的……”那一夜,我没有说完,他便牵上了我的手。
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又怎会想不到,与我相爱的利害?
也是那一夜,我有了身子。
再后来,便是杨昭谋反的消息传来,在那之前,没有多少人知道杨昭要谋逆,更没人会猜到,她的野心这样大。
但我不得不承认:杨昭,她会是比城主更好的领袖。
若是她没有杀死我的母亲。
是啊,她死了,我却认她是我母亲了,真可笑。
一个月后,杨昭也去世了,哦不,她是女帝,应该说崩了。杨昭留下一道遗诏,是给我和杨遐昀赐婚的遗诏。
如此,杨遐昀登基为帝,我成了皇后。
“娘娘,今日陛下在椒房殿站了半柱香。”“娘娘,今日陛下在椒房殿外站了一个时辰。”“娘娘,陛下站了一夜,天亮便去上朝了,您不见吗?”每天,宫女都有相似的话说,他在我的宫外等着我去见他,时间或长或短。皇帝怎么会不忙呢?他的心意,我又怎会不知呢?
只是,杀母仇人的弟弟,我又该如何面对呢?
我生产的那天,正是杨遐昀到玄虎接受朝拜的日子。听宫人们说,陛下一听皇后早产,车都没坐,侍从也没带,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陛下,若有不测,是保皇后还是皇子啊……”“保皇后!”
孩子一生下来,我便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他赶了回来,我也只是依稀听到“保皇后”三个字。
听说,我昏迷了两天两夜,他守了我两天两夜,直到我醒来,他便走了。
从那以后,他仍是日日来椒房殿,却不进来。自然,我也不会见他。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挨了多久,我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皇后被参了多少本,早已数不清了。
那是一个仲夏之夜,月朗星稀,池上荷花开得正艳,池中的水却冰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的生命,并非从毒废陈沅沅的时候开始错;而是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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