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费介,范闲又折回来跟两人说:“其实我这次来,除了跟你们道别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刚刚我老师提过的那个,老周的生死契,其实我前阵子就想到了,只不过那次我来的时候不太凑巧,就拖到了现在才有机会跟你们说。我已经跟院长提过了,说想要老周给我当护卫……”
一说起“护卫”,孟鹤堂跟周九良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只是碍于范闲的关系并没有说什么。
范闲明白他俩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别怕别怕,就是个借口而已,哪能真让老周给我当护卫啊。话说回来,院长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得等我从北齐回来之后才能把那张契约给我。到时候老孟你也辞掉鉴查院的差事,然后你俩是愿意搬到我家去也好,或是继续住这里也好,就可以关上门一心一意搞你们的相声创作了,从此京都的腥风血雨都与你们无关!”
真是好一番美妙又安宁的前景!孟鹤堂与周九良认真的再三谢过范闲的帮助,甚至想留范闲吃顿午饭,再专门给他说几段相声,虽然不成谢意,但也是一番心思,然而范闲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不便久留,说完事情就走了。
待送走了范闲,孟鹤堂便进了厨房,准备收拾收拾食材做午饭。而周九良伫立在院子里,望着天上排排飞过的候鸟,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发了会儿呆,然后他走进厨房,站在孟鹤堂身边轻轻唤他一声:“孟哥。”
“嗯?”孟鹤堂刚淘好米倒进锅里,正往里添水。“饿了?再等会儿,半个时辰内准开饭。”
“不是。”周九良看着他添好水盖上锅盖,又拿出今早买回来的肉浇水冲洗,麻利地洗干净之后就摸起刀来准备切片,“等一下,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说着,他轻轻按住孟鹤堂操刀的手,小心地把它顺过来放下。
“什么事,还这么正式的。”孟鹤堂一时做不成饭,只好就着围裙擦了擦手,看着周九良等他发话。
我这不是怕你待会儿听了我的话一激动可能会切着手么。周九良双手环住孟鹤堂的腰,认真地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我想护送范闲出使北齐。”
孟鹤堂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周九良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他改口,但很可惜的是九良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只好按捺着自己的肝火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建议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一遍。”
周九良就像看不出孟鹤堂已经在气炸的边缘似的,一字一顿,咬字格外清晰地说:“我 想 护 送……”
他话未说完,一支锋芒尖锐的钢针已经抵在他喉咙上。
孟鹤堂咬着后槽牙,微笑道:“周九良,如果你敢把后半句说出来,我也不介意尝试一下谋杀亲夫是什么感觉。”
周九良果然不说话了,但他并不害怕那支钢针会刺进自己喉咙,他就那么看着孟鹤堂,眼神坚定。
漫长的相持之中,周九良的目光始终坚定,而孟鹤堂持针的手却渐渐出现颤抖,眼底也开始有水光浮现,带着恼怒的微笑慢慢崩塌成了委屈的样子。终于,针尖从那脖颈旁退开,孟鹤堂一松手,一指长的钢针便跌落在灶台旁的灰烬里。“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知道他心里难受,周九良把他揽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第一,范闲一再帮助我们,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也许不会走到一起,也看不到离开鉴查院过平凡日子的希望,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有所报答。何况从今天的事来看,他确实有他的人格魅力,我也终于明白了滕梓荆为什么愿意视他为知己,为什么愿意舍命保护他。”
听他提到滕梓荆,孟鹤堂不由一阵心惊胆战,一脸紧张地警告道:“报答可以,但是你不准学滕梓荆为了保护他舍生忘死!”
周九良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凑到他面前,用连绵的亲吻缓解他的紧张。“不会的,我已经把我整个人都给你了,我要死也得先问过你同意不同意啊,你不同意,我不敢随便死。”
“哼,花言巧语。”虽然嘴上嫌弃着,但孟鹤堂的脸色却很诚实地缓和了许多,甚至有些藏不住的笑意浮上来,“还有第二么?就这一条可还不够说服我,报答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我们不必选最危险的这一条。”
“当然有第二点。”周九良暂且松开怀抱,牵起孟鹤堂的双手抬到彼此眼前,“刚才在院子里,我想了很多,从过去到将来。过去我以杀人为职业,我的武艺,我的刀箭,和我手上的人命,就是我在鉴查院生存下去的价值。那么现在我有机会离开鉴查院了,我不用再以杀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我的武艺和刀箭就要废弛了吗?我还能用它们来做些什么?”
话说到这,孟鹤堂已经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重新为自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对,那就是保护你,保护一切你我都认为应该保护的人和事。”说罢,他合起手掌,牢牢地将孟鹤堂的双手包裹住。“这条新的路,就从保护范闲开始。”
这双手,温暖有力,一如既往,孟鹤堂把他的心思都看在眼里,也再无阻拦的理由。
如果说之前周九良是靠孟鹤堂这束光暂时逃离黑暗,得到拯救,那么他现在正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彻底摆脱黑暗,斩断罪恶对他的纠缠。
“好,我陪你。”虽然前路依然会有艰险,但孟鹤堂觉得周九良在变得越来越值得他爱。
两天后,范闲率领使团押着肖恩踏上了出使北齐的漫漫长路。同一天,孟鹤堂与周九良一个带足了毒药和暗器,一个背弓挎刀,都换上最朴素的装扮,悄悄潜行在使团附近,随范闲一起北上。
一路上,两人除了多次看见郭保坤与几个农夫打扮的平民也悄悄尾随着使团队伍之外,再没遇见其他可疑人物。
快要抵达两国边界时,孟鹤堂问周九良是否要除掉那个隐患。“九良,那个金鱼眼,我一路瞧见他好几次了,看起来就没安好心的样子。”
周九良思忖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那人看着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四体不勤,毫无战斗力可言,而他身边那几个农夫虽然看着有点儿本事,能杀人越货,但论真正实力也没有一个在七品之上,无论是偷袭还是正面战斗,范闲一个人就能搞定,我们不必出手。”
“那……”
孟鹤堂一句话还未说完,忽听远处使团驻扎的方向传来一声高呼:“快走!大将军在前面等您!”
什么大将军?难道上杉虎来了?!两人察觉事态不妙,连忙循声赶过去,恰巧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骑着马向北齐的方向飞驰而去。
虽不认识肖恩,但周九良见他这般衣衫褴褛,绝不可能是使团中人,再联系到之前那声高呼,便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肖恩要跑!”
然而他刚刚开弓搭箭,孟鹤堂也正要祭出毒针,想把肖恩击落马下,就听身后响起一声低呼:“住手!”
两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灰袍的中年男子,周九良认得他。“王启年?”
王启年也很意外会在此处遇见他俩,但他奉命追踪肖恩,顾不上跟他俩寒暄和解释,只得说一句:“一切皆在小范大人掌握之中,二位切勿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王启年早已追着肖恩的马蹄远去了,原地只留下孟鹤堂跟周九良相顾茫然。“那我们怎么办?”
周九良反手将弓挎回肩上,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王启年的轻功在鉴查院是一绝,既然有他跟着肖恩,就不怕肖恩跑掉,我们顾好范闲就行。”
不一会儿,范闲也带着一队人马循着王启年留下的记号追踪而去,他俩瞧见便也跟了上去。却不料就这一去,竟看了一场接一场精彩绝伦的神仙打架。
他俩跟着范闲等人追着肖恩到了一片遍地怪石嶙峋的石林,暂且藏身在一块适合发动突袭的巨石后,悄悄窥视着范闲先后与肖恩和突然出现的海棠朵朵打了两架。眼见范闲没什么危险,他俩正在用眼神交流来吐槽范闲跟海棠朵朵这一架打得有够猥琐,真是尽得费介真传,就发现有一个手段更猥琐的人悄悄加入了战局。
“燕小乙?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来,他这可是擅离军营并企图刺杀朝廷使臣的重罪。”自从燕小乙的身影出现在混战现场,周九良的箭就没再瞄过别人。
九良虽然不嗜杀,却是很记仇的,当年要不是他为人谨慎,燕小乙的挑战和拉拢就差点坑到他。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那是长公主在借机招揽,但直到前些日子一处主办朱格暴露出来之后,他才惊觉当年燕小乙搞的那些小动作其实是为了给长公主和朱格打掩护的虚晃一招,意在让人错以为长公主要拉拢的是他。
你真想招揽我,可以,但你想拿我树靶子给你家主子和别人挡枪,不行!这就是周九良的记仇原则。
“好家伙,已经两个九品了……”孟鹤堂正盘算着己方这些顶天也就八品的战斗力够不够干两个九品,忽听一片马蹄声震地而来,“不好,又来一个!”
眼看上杉虎也带人加入了战局,本就紧张的局势愈加扑朔迷离起来,两人只好分工盯梢,孟鹤堂盯着上杉虎,周九良盯着燕小乙,谁先对范闲发难就先射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肖恩竟然从上杉虎手里保下了范闲,甚至不惜跟燕小乙起冲突也不对范闲动手,随后海棠朵朵在关键时刻杀出,重创了燕小乙,解了范闲的危机。一场混战下来,三个九品伤了两个,谁都没捞到好处,而郭保坤的手下更是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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